年黏

《金城怒涛》[一到三][恺楚原著向/大修]

Chapter.0

 

  无论是莱茵河底真实的死城,还是二人从对方死而复生的梦里苏醒,劫后余生感和纷乱杂绕的情感彻彻底底地,融化在了他们睁开眼皮后看见的湛蓝色的波涛里,楚子航醒来时他正被拉上救生艇,他模糊的双眼定焦后直直地对上仍在水里的恺撒的双眼。那双眼睛就在他的注视下慢慢褪下丰饶的金色,变成了晴日里泛光的海水。

  他们从尼伯龙根出来后直接漂流到了海上,被过路的船只发现并救了起来,两个人仍是穿着潜水服,只是披着毯子坐在船舱内彼此相望着。零碎的记忆撞击着楚子航的脑海,他看见的恺撒如同一副时空错乱的装饰画,无数个身影在他身上重叠。恺撒眼中的楚子航亦是如此。

  之后他们被卡塞尔学院的人找到,直升机直接把他们带到疗养院里,两个人被隔开,温习着记录自己资料的档案,强化着自己现在是谁的意识,洗去在莱茵河底尼伯龙根里由于言灵而度过的如梦的几十年记忆。

  "你好。""谢谢。""再见。"

  恺撒和楚子航在三个月内,碰见彼此都只有这三个词。在治疗期内他们都不能更近地接触对方,就像人格分裂一样,他们体内住着两个异时空的灵魂,磁场重合的时候,躁动起来的不止是奇异的感情,还有那些记忆嘶吼着出来欲重新占领它们的领地。

  好在三个月后言灵的效果渐渐消退下去,那些零碎的画面也就慢慢沉入水面,留在坍塌的废墟里,重新长成金色的花与灰土,然后被抛弃,被遗忘。

  楚子航有时候会坐在阳台上,夕阳西沉的时候想起水底梦境里对方的墓土,他靠着躺椅,就像靠在碑石上,他脑内要一遍一遍转过真实的回忆,那些他们确确实实经历过的。

  他们在雨中的高速路上射击死侍,在月夜摊开地图却谈论无聊的话题,在残破的庄园里喝酒,在混血种的迷幻盛宴里互相亲吻对方,在水底一步一步地靠近祭坛,紧挨对方,耳内只有重叠的心跳声。

  "楚子航,我们经历的是一样的吗?"当他们出院时,逃离开莫名其妙医生的监视,恺撒开着车半路截停了楚子航的车,他走出来只是为了确认。

  他们所记得的都不多了,可能唯一还清晰的只有梦境崩裂的那一刻。

  "死亡与明天相携而来,而我们也拥有彼此。"

  最后的画面消失,天空与水底融为一体,他们全然忘了自己是在为何而战斗,衣容端正的人和狼狈残破的人,此刻看上去一模一样,周围的声音骤然喑哑,他的脑海里只能回响这句话,此刻真假也不再重要。

  楚子航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恺撒安静地走了过来,和他拥抱。

  




Chapter.1

 

  火光里的黑车像熔炉里几欲融毁的铁矿,火舌舔过车的顶盖又被甩落,温度骤升至空气都可瞬间爆裂为烟雾的高热,炙烤着车身发出滋滋的声响。

  楚子航踹开车门,随即车顶传来重物落下的声音,浑身浴火的死侍蹲伏着,伺机发出致命一击,漆黑的身躯如同火中的焦炭,只有那张血肉模糊的大嘴清晰可见,他双爪直直抠进车顶铁皮,一辆柯尼塞格已不成型。楚子航甩离车门的瞬间,带起腰间手枪利落上膛。楚子航身上是体面的西服,表情镇定,面上甚至连汗水都未可见。他眼底烧起了等样的大火,如同沉睡的千万黄金丢进岩浆,激烈地熔化着。

  左手握枪,楚子航抽出童子切,单手执着,手枪已先瞄准死侍,楚子航的双眼下移,视线并没有看着那只怪物,而是盯着自己的落地之处,围聚上来的死侍露着恶鬼一般的獠牙等待着扑咬。

  子弹声起,以及黑夜里的枪烟。

  楚子航像攥着欲逆行的鹰,这把手枪名为“连弩”,发射子弹至弹匣掏空为止!无数浑身燃烧的死侍也从火光深处摇晃走出,只是前排的已应声倒下。他们靠着听觉确定楚子航的方位,俯身疾冲向方才楚子航所站之处——而楚子航已经跳离,黑夜无星,美国的绕山公路上没有车辆驶过,路灯爆裂,整片山谷都与人世隔绝。

  大雾弥漫,雨从低沉的乌云中被挤出来。先是一声闷雷,再是青蓝色的电火从云间穿行,劈向不远处的山谷,周身覆上火焰被雨滴刺出一缕缕白烟的死侍张望着,喉咙里是从肺里挤出来的气息嘶哑。

  直到尖利的鸣叫声响起,所有丧失灵魂的怪物们才恍然回身。

  童子切的刀刃通身覆盖上水珠,刀起头落,楚子航的身形如狼,在敌人相隔的缝隙间来回闪动,甚至身影模糊,当刀锋斩断怪物的脖颈时,一层血雾铺洒出来,楚子航却片滴不沾,直直往那火光的中心冲去!

  “言灵·君焰”的领域四合,楚子航脚下的一寸土地范围内,是湿润的二十度空气,任何高温对他没有任何影响,裤脚甚至没有一点污渍,他将迎面而来的死侍拦腰斩断,血液溅出向他刺去,在他的眼前散作一片红烟。

  这些蝼蚁妄想靠近。

 

  楚子航淡淡地看了一眼烧成铁架的车,雨浇了一会儿之后只有小簇的火在苟延残喘,楚子航本来在车上放了一把伞的,可现在早就烧毁了。他只能将枪别回身上,一手拿刀一手揣兜,迈着平稳的步子行走在空无一人的公路上。

  山下有风流动,一只鸟从凸裸的岩石上飞走,紧接着是一丛丛的鸟贯出,翅羽拍打的声音竟渐渐压过雨声,当黑鸟奔向硕大的月时,楚子航转身看向本应零落的残骸,然而什么都没剩下了,连雨滴击打在脸上的感觉也一并消失了。

  他被雨淋得湿透,楚子航脱下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掏出手机准备打个电话。

然而他极好的视力让他看见山底几辆警车闪过,呜鸣着,楚子航拿出墨镜架在鼻梁上。

  楚子航本想打给本部,但一个电话突然闪现出来,他迟疑一秒,接了,昂热的声音在电磁波的传递下成型,听见他道:“楚子航,你现在在哪儿啊?“

  说实话,楚子航开的那辆Koenigsegg Agera R其实是昂热的,最开始时被装备部以“老人不适合开顶级超跑和风竞速”为理由,强行将车当赌注和昂热拿来打赌,昂热输了。在之后执行部和装备部打赌,赌注同样是那辆车,执行部赢了。大家轮流开这辆车,这次正好轮到楚子航。

  车报废了,不要问昂热是怎么知道的。楚子航道:“刚才误入尼伯龙根了,现在准备步行到附近的镇子。”

  “车交待在那儿了?”

  “是的,连渣都没剩。”

  可以从听筒里听见机场的播报,伦敦腔的女声亲切地报出此时伦敦的温度,提醒旅客机场外正在下雨。昂热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才道:“今天是几号?”

  楚子航答道:“八号。”

  “几月份?”

  “五月份。”

  楚子航惜字如金,昂热在那头叹气,道:“整个执行部的运气都被你用光了,老家伙们用尽心力寻找尼伯龙根的入口,但你像是出门遛个弯都能遇见尼伯龙根一样,这是今年第二回?”

  “嗯。”楚子航简短地回应了昂热。警车从楚子航身旁呼啸而过,而最后一辆却缓缓停在了楚子航面前。年轻的警察摇下车窗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山路上走?”

  “我从山顶的庄园下来,那儿在举办宴会,我喝醉了,我清醒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走到这儿了。”楚子航指了指山顶灯火辉彻的巨大庄园,面无表情地说着应付警察的话。

  然而那警察只是说:“那庄园里有人报案!现在我们需要严格控制整一片山域!请上车跟我们走一趟!”

  楚子航听见昂热在那头哈哈地笑了出来,下一秒警察继续追问道:“你在和谁打电话!?”

  昂热的听力极好,他收敛自己的笑声,感觉楚子航的电话下一秒就要交出去,他快速说道:“祝你好运,楚专员,如果有需保释,我的律师可以小小地帮个忙。”

  楚子航连个谢谢都没说完,警察就拿着手铐下车了,电话里传来嘟嘟声,显然昂热挂了电话。楚子航把手机揣进兜里,警察终于看清楚子航手上还有刀,立马掏出枪来指着他。“放下武器!转过身去!举起手来!”警察对楚子航的怀疑几乎要满溢出来。

  而楚子航只是把刀放下,淡淡道:“我刚才在和我的老板打电话,我是他的保镖,他现在喊我回去,麻烦你们捎我一程了,谢谢。”

  末了,楚子航还补充一句:“我的老板的女儿玩了一个有关日本刀的游戏,所以老板雇了我一个用刀术的。”

  警察仍旧举着枪眯着眼睛盯着楚子航,楚子航则是侧头看了一眼悬在空中的凸月,月色明亮,海潮拍打着岩礁,白沫飞溅,海鸟低飞过海平面,明日将会是一个晴天。

  楚子航想,只是凌晨三点飞芝加哥的飞机可能有点难办了。

 

 

 

Chapter.2

 

  昂热和恺撒坐在加长林肯里,车缓缓驶入夜幕里的丘吉尔庄园,喷泉披戴星光,而车最后停在大门旁侧的小径上,面前陆陆续续有贵族打扮的人优雅地走着,女士们挽着十九世纪的发髻,只差没有穿上抓褶高腰的蕾丝裙。

  昂热点起雪茄,恺撒则别好袖扣,车内的白裙女侍从双膝抵地跪在地上,将脸俯下,用羊绒白绢擦着恺撒脚上那双Berluti,恺撒则望着窗外,盯着庄园一旁的湖泊,湖面飘起一层淡淡的雾气,巡逻人划着小舟离开,月色下平静的水面拉出长长的水纹。

  这表面上就是一场普通的舞会,还颇有点童话感。闲适的人依旧闲适,而繁华忙碌的世界也在稳当地运转,如同割裂出两个时空。

  恺撒及肩的金发被束在脑后,锐利而浓重的轮廓被凸显出来,如同一道极致的美色盛餐,也像一把折射水晶灯斑光的镀金明顿餐刀,带锯齿的那种。谁能想到他早上还穿着简单的衬衫牛仔裤坐在广场上看鸽子,任务间隙的他非常休闲。

  昂热吐出一口烟雾道:“我记得当时带路明非去索斯比时,我让他装都得装得像一个有钱人。要不是这件东西路明非压不住,我还会喊他来。”

  恺撒挑挑眉,冰蓝的眸子一下就扫了回来,道:“他比我有魄力么?”

  昂热毋须递出什么资料、信封甚至是雪茄,这分钟只需要等待,于是他幽幽道:“他比你省钱。”

  “很荣幸,这份钱由加图索家族来出,拍卖后的物品也属于我。”恺撒笑了起来,浑身贵公子派头的他,脚边还有跪着的女仆,他手上不知何时还多出了一根手杖,加图索家徽的死亡天使拥抱着顶部宝石。

  昂热道:“你出手的派头像个皇帝,好在这次也不是公款消费。你进拍卖场就跟进商场一样,看看路明非,他进拍卖场前像个不安的兔子,怕被场上坐着的龙叼着吃了。你像詹姆斯邦德,好在你不是代表学校,按中国的说法来说,一个学校这么高调会被雷劈。”

  恺撒晃了晃脚,让女仆离开。窗外已有人躬身站了许久,司机摇下车窗,窗外的人仍未有动脚步的意思,恺撒看了看陆续抵达的名车,昂热把吸了一半的雪茄从嘴里抽出,手指夹着。

  “我也并没有你想象中这么有钱,不过感谢你对我魅力的肯定,现实的邦女郎总会对我青睐有加。”恺撒说罢,点了点头。窗外躬身的人上前为他开了车门,登时所有来客的视线都聚焦在这个派头十足手握权杖的意大利男人身上。

  昂热随后迈出,看着他那身Brioni,心想今天应该开阿斯顿马丁来。

  这样恺撒会更像一个特工,他此刻的名字是恺撒·邦德。

  于是昂热走在恺撒旁侧。替恺撒开门的侍者接下司机递上的请柬,小心地翻开看了几眼,紧接着小跑上前为恺撒开道带路。丘吉尔庄园的侍者显然不似平常的索斯比拍卖行的侍者,他们更像经过严格礼仪培养的英国管家。

  侍者将恺撒和昂热领进丘吉尔庄园内的中心建筑布兰姆宫,事实上这场盛宴即在大厅里举行,门口的侍者与带路的侍者交接了贵客的资料,然后由带路的侍者继续将二人领至摆好的座位前,躬身道:“尊贵的客人,请。”

  自始至终恺撒和昂热的名字都并未被念出来,然而恺撒入场时便引来了很多人的注意,在座的客人无一例外被侍者自报家门,而侍者对于恺撒身份的沉默更引来众人的好奇与疑惑。而恺撒那比侍者的白领巾还干净的鞋底踩在羊绒地毯上,脚步优雅,直到他平静地坐下。

  这场拍卖的组织方仍是索斯比拍卖行,可是拍卖地点却并未选在任何一个索斯比的分行,总行只是将东西带到了丘吉尔庄园,提前一周借修缮为由封锁了庄园的人员进出,禁止游客进入。大厅里被简单布置过,本就繁华精致的室内装潢不需要过度修饰就已经令人顿生惊叹。然而最前方是透明的展台,拍卖时会将商品当场放入。

  在场的夫人与绅士们都已不年轻,若不是他们背脊挺拔和华服加身,此刻这大厅就如同举行一场老年人的特别游览,恺撒这个年轻人确实是一道风景。况且今日到场的都是混血种,来自血统的威压使众人不得不对他多望几眼,场内也有几位年轻的女士,好像其中有人认识恺撒,但也只是远远地与人交耳。  

  这拍卖类似地下拍卖,但又有诡异的高调,接着名流盛会的名头掩盖其真实目的。整场拍卖约莫也就四十来人。灯光昏暗,只是隐隐照出大厅壁画上马德罗公爵的辉煌胜利史。恺撒摩挲着自己的手杖,瞬息之间,他释放镰鼬扩散整个空间,表情仍是很坦然,不过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到底发生了什么。

  来宾渐渐将空位占满,当最后一位宾客踏入大厅时,门口的侍者上前合上了厅门,一生闷响让众人顿时提起注意,人们也开始了低语。昂热道:"很多人可能等候了百年也才能遇见一次真正意义上混血种的拍卖,事实上这些老拍卖行也没做过几次。"

  "很多炼金武器已经在地下交易中消化掉了,听上去有点可惜,不过能承办到明面的拍卖,说明这件武器让许多混血种贵族动容。"

  恺撒点点头,昂热说的没错。"这堪比藏品吧,不过在老家伙手里,这东西也只是一个家族的门面罢了。"恺撒说罢环视全场,侍者们都已隐入暗处,几乎不会被人注意到。然而身旁的侍者毕恭毕敬递上了恺撒的竞价牌,1号。

  “看来你自己已经安排得很好了嘛。”

  恺撒摊手耸肩,表示这其实并没有什么难处。恺撒道:“拍卖方知道这始终是样武器,在此之前我已经先联系过他们了,表达了一下想收此武器为我所用的意愿,也报上了血统评定,恐怕它只有到我的手里才能发挥它应有的作用,不是吗?”

  昂热想,还好是找了恺撒,他少了多少事。大少爷显然了解一切流程,连关系都找好了,就差他往那儿一坐,手中牌子一举,喊出天大的价,昂热只管抽雪茄,顺带压阵。理应说,认识昂热的人远比认识恺撒的人多得多,昂热权当一个长辈陪同晚辈挑玩具了。

  镰鼬对于震动是极其敏感的,恺撒感知到展品推车碾压在地摊上渐渐被推向这里,拍卖师走上台前,他身后的小门被打开,身着一丝不苟西装的两个男人护送着推车。恺撒的夜视力极好,那是一只纯银的手提箱,并没有过多的装饰线条,硬朗而沉静。

  拍卖师双手托着箱子,将其放进了玻璃罩中。玻璃罩四角装了灯,直直地射向中心,即时会衬托出箱内之物的光华。拍卖师望了一圈周围的宾客,贵妇抖开扇子遮住自己半脸,而男人们的手略有不安地摩挲着自己的手杖或者戒指。

  目光最后落到了恺撒身上,恺撒抬眼与拍卖师对视,点点头,示意继续。

  这位贵公子除了与身旁的老绅士偶有交谈外,其余时间一律是不开口的,这让大家都非常好奇,他将言灵开启,不安分的小朋友们在场内乱窜,奈何没人能阻止他。

  昂热道:“这是今天唯一的一件藏品,结束后我们立即要去德国回合。而你也必须带上它,这是我们这次任务的关键物品。”

  “我知道你不会把这东西白让给我的,不过任务结束后它就和学院无关了吧?”恺撒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只手机,得到昂热的确认后,他发了条短信出去,末了又把手机收好,要到展品展示时间了,恺撒有预感,这次的展出可能会有些特别。

  昂热不由得想起他和路明非以前在索斯比交待的事。他给路明非介绍那些拍卖场上的混血种家族是多么多么牛逼,他们的兴趣是用无数金钱堆积出来的。而恺撒就是那样的活典型,一个大写的拍卖小王子,好在平时小王子看上的东西不多,不会流连于拍卖场,不然他叔叔弗罗斯特要吐血而亡。

  昂热幽幽地长叹。

  今天就看谁更疯狂了。

 

  拍卖师检查着箱子,而侍者为每位来宾都重新奉上装帧精美的介绍书,暗红色的封面,然后是金色的北欧文字作浮雕状在纸面凸起。

  Mjolnir。

  恺撒翻阅着介绍,大致比对了一下他先前看过的资料,除了个别之处修改了一些叙述之外并没什么差别。昂热道:“其实我认为你不太适合用锤子。”

  恺撒将介绍书递给昂热,昂热也翻动书页大致浏览,拍卖师也已在台前站定,场上的水晶灯盏也都被打开,登时灯光明亮了许多。恺撒道:“特殊的武器不也挺有趣吗。但愿这个锤子不要太小。”

  昂热指了指介绍书内的图片,道:“单手锤,以你的胸肌和肱二头肌来看,你应该拿的起它。”

  “洛基一生中最完美的作品,奥丁的仇人所铸打但是却为他儿子所用,这就是雷神之锤。恺撒,你知道,这比七宗罪的血统要求更足。你能否能得到它的认可都还是一个未知数。你真的打算把它归回你加图索家族么?如果哪天你不需要它,给我八折,让它进卡塞尔学院的装备部。”

  昂热终于把想说的给说了。

  这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掏出金色怀表,时间快到了,拍卖师头顶悬挂着金色的钟,霎时间,万籁俱静,只剩下时刻到临的钟步声。

  咔哒,如同齿轮卡紧的声音,钟摆左右摆荡着,昂热合上他的怀表,拍卖师将箱子扭旋过来,面朝宾客,咔嗒一声打开锁,将箱子掀开。

  如同骤起阵风,空气里窜流着血液的味道,恺撒的鼻腔里尽是混血种的肮脏血气,模糊间仿佛能听见远古的龙文哀歌齐奏,盛大的狂欢开始了。恺撒的镰鼬们顿时停住,转而隐入大厅四角。传来血液在血管里攒动疾走的声音,镰鼬的领域让恺撒耳朵里是无穷无尽的水流声。这共鸣感令血统低的混血种们有被征服的窒息感,而血统高的混血种则是感受到了被召唤的兴奋。

  然而拍卖师彻底关上玻璃罩,拿起话筒,略带激昂地道:“这是一份来自藏宝地的召唤,如众所知,据全球各屠龙组织的统计,尼伯龙根与现界的联系日趋紧密,而这样武器拥有特别能力。”

  拍卖师没有继续说下去,场上有人便追问道:“请问能详述一下武器功用吗?”

  而灯光打在拍卖师的眼镜上,他神秘一笑,道:“这具体要看使用者的能力,水平不足、运气不好的会被反噬,成为守灵……不过真正使用过它的人都死了,我们至今也不知道其最大的威力。”

  恺撒皱着眉默默地听着,拍卖师的话半真半假,他通过自己渠道了解到的情况似乎又不是这样的,知道门道的昂热和恺撒等待着拍卖环节的高潮部分,他来的目的主要是得到,而不是参观。

  似乎只是瞬息间,恺撒的黄金瞳点燃,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喘息了数秒,几乎能感觉到一只冰冷且尖锐的爪子扣在他的喉咙,狠狠下压。与其说像是攻击,更像是挑衅,恺撒只是抬手松了松领带,又带着金色的眼平静地注视着展品。

  从拍卖师那儿则可以看见满场的混血种们都抑制不住隐隐的躁动,一双一双黄金瞳中流露出不安、好奇或是略有眩晕的神彩,拍卖师戴着白手套的手举起,小小击掌几声,道:“接下来我们需要满足一下这个特殊礼物的提供者的要求,请来宾起立。”

  “麻烦。”恺撒皱着眉道。他和昂热对视一眼,老家伙却出乎意料的眼里一片平静,或许他是整个场内唯一一个没有点燃黄金瞳的人,昂热道:“就当回应马戏团的互动好了。”

  紧接着,拍卖师领出了一个少女,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顶着如同壁画里繁复装饰的金色卷发,皮肤白皙甚至接近石灰的惨白,身着维多利亚时期的礼服,就这样踩着小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出来,而束腰使得这少女更显病态的纤细。

  这终究还是现代。而少女一抬眼,那眼神就像梦里荒原里的孤鹿,空旷地令人有些吃惊。

  拍卖师将话筒牵下来,递给少女,少女提起裙摆小心地行礼,如同要进行一场表演,而第一排的恺撒已经觉得有些无语,这已经有点像一场神秘的祭祀活动了,当这个少女出场的时候,祭祀活动的氛围被推向了高潮。

  少女一开口,唱出那串某时刻曾在脑海中一闪而逝的龙皇古语时,恺撒余光瞥了一下周围人,按照路明非说话的习惯说,他能感觉周围的人都要跪了。

  旁边的昂热无所谓地开始跟唱,恺撒也跟上调子,几秒后场内已是齐鸣的咏唱,唱词如同烙刻在血液和骨骸上,生而依附在这具缺憾的人类身体,却时不时激越着,将混血种这种生物引向更复杂的境地。

  好在这并没有持续多久,一个小小乐章落幕后,少女又被带走了,恺撒满心都为此感到莫名其妙,也对这个少女起了点兴趣。只不过拍卖师还是要把气氛带回正途的。

  混血种的拍卖规则不会改变,血统与财富是他们借以骄傲之物,况且现在主要看的是财富。

  展柜里的箱子仍是打开的,然而恺撒能感觉到自己释放的镰鼬稍有放松。可他刚才并未听见高跟鞋的声音,因此他对突然出现的少女更是充满疑惑,无论她来还是去,都像一阵不落地的风和幻影。

  “这是一样被守护的宝物,也是一样其原主珍藏的宝物。大家都看过资料了,都对其或多或少有所了解。这就是北欧神话中雷神托尔的力量——Mjolnir!如你们所见的那般!所有纹章都隐匿在墨黑色的表面!召来雷电,呼风唤雨!这是我们今日唯一拍卖的一件藏品,起价二百万英镑。现在请出价。”

  拍卖师的手指敲了敲他身旁的桌子,黑暗的旁侧又打开门,推来一个黑色的硬皮箱,没有打算上展台,恺撒坐在第一排,对那扶着推车把手的女孩儿笑了笑,女孩儿微微后退,将脸埋下,没有看向恺撒。

  第三排的14号举牌,并用不大的声音道:“三百万。”

  一个皮肤棕黑的短发女人举牌,道:“三百五十万。”

  恺撒懒懒举牌,道:“五百万。”

  昂热在一旁评价道:“这把锤子不应比七宗罪便宜多少,路明非拍下他用了一个亿。”

  恺撒则是云淡风轻道:“可我看到它的实物之后还是有点失望,也就没必要浪费那么多钱了。”

  昂热道:“你不是对他很期待吗?”

  恺撒道:“细想了一下,我还是用枪比较帅一些。”

 “不过……我看中的东西,谁敢要?”恺撒顿了顿,其带来的威压骤然暴增,他又增加了释放的镰鼬的数量,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混血种,不可能毫无察觉,也有人在周身设下自己的言灵领域防止镰鼬的侵入,可恺撒只是用手指带着节律地敲击着椅子的扶手,镰鼬轻而易举滑入他们的领域,在所有混血种脑后虎视眈眈。

  现在价格已经提到了一千一百万。

  拍卖师一面重复着增高的数字,一面为Mjolnir进行各类型的补充。甚至若有若无地透露出了一些原主的信息。

  Mjolnir的原主是个十分神秘的存在,由于索斯比关于混血种宝物可以匿名拍卖的制度,可以说大家对于这个宝物的前主人是毫不可知。恺撒大概知道一点,也只知道拥有它的是北欧的一个贵族罢了。

  “知道刚才为什么拍卖师会让女人唱歌,然后全体朝他致敬么?”昂热又点起雪茄,道。

  恺撒的左手准备随时举牌,一面道:“有些人总是以神裔自居的,信仰古怪一些,我们表示一下尊重也是应该的。”

  昂热的右手戴上红翡戒指,抽着几百美元一支的雪茄,他以长者身份对后辈进行适当的科普,这让他感觉不错。他道:“雷神通过Mjolnir洞悉一切,但是神是厌恶龙类的,当混血种接触它的时候,多少可以触碰到一些神罚的威力。混血种们将神物与铜臭挂钩,大家总得做些什么来平息神的怒火。况且,雷神未死。”

  雷神未死。

  恺撒皱着眉头,放下了牌子。他的注意力已经不在竞标上了。

  “神当然不会死,但他们也不会轻易与中庭挂钩。”恺撒道。雷神与奥丁都是斯堪的纳维亚神话的主神,现在的人世,也就是“中庭”,存在着龙与人的众多后裔,然而主神的驾临让恺撒不得不怀疑,这或许是个不祥的预兆,当神的宝物流至人世,而混乱的也正是人世时,这正是战争的信号弹了。

  昂热看出来恺撒的疑惑,他道:“比起奥丁那样孤傲甚至有些固执和不近人情的神之父,托尔对于混乱的看法可能也有不同吧。我个人认为他是在给我们一个机会。”

  聪明如恺撒,略一思索,心里便出来了答案。

  恺撒摆摆手,他还是喊价吧。

  “两千万。”恺撒举起他的1号牌子,上一位的出价是一千一百万,他直接加了九百万。大概折合人民币也有九千万左右。

  还有人跟价道:“两千一百万!”

  恺撒显然已经不想玩下去,速战速决,再次举牌,“三千万。”

  “三千一百万!”有人咬着牙道。

  拍卖师道:“三千一百万一次!”

  恺撒瞥了一眼那人,道:“三千五百万。”

  场上没人跟价了,拍卖师连道:“三千五百万一次!三千五百万两次!”

  恺撒的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找到了说话的人。是自己右手边的5号,他准备进行下次举牌。

  “四千万!”被恺撒扫了一眼的人仍是不放弃,只是举起牌子的手都在微颤。

  恺撒松开自己领口的第一颗纽扣,以近乎无起伏的声音道:“五千万,再有人喊价,我每次加一千万。”

  他兴趣缺缺地晃了一下牌子,拍卖师忘了三次言语和落槌。恺撒的金发衬得他的眼瞳更加纯粹,他以一副势在必得的姿态看着拍卖师。

  “五千万一次,五千万两次,五千万成交!”

  砰的一声,拍卖锤敲在桌上,台上的宝物已经属于恺撒·加图索。

  “请加图索先生往这边来。”立马就有侍者上前,恺撒看见那两个推着黑箱子的人离开,拍卖师从台上走下,而场上剩下那些并不知恺撒来头的人终于知道他来自何方。在混血种的新生血液里,背景与实力兼得的确实寥寥,听闻过恺撒的人不少,他们看着这个豪气千云的加图索家代理家长,真是年轻英俊的一个混血种钻石王老五。拍卖师走到恺撒身旁,道:“加图索先生,请到后室来。”

  侍者去恺撒的户头划账,而昂热和恺撒跟随着拍卖师的脚步走进后室,布兰姆宫的每样东西都是艺术品,包括门。方才的少女将箱子捧来,拍卖师拎过,恺撒和昂热都进了门后,侍者从外合上门,拍卖师的语气不起波澜,将箱子平放在手上,恺撒上前接过。

  恺撒比较感兴趣的是另一只没有打开过的箱子。

  箱子的搭扣解开发出混沌的闷响,内里是嵌在黑色绒布上的一整块金属。拍卖师道:“这是附赠的,据说是古炼金遗产,有特殊用途,需要非常高的加工工艺,别人拿到它也无法使用,那就祝您——使用愉快,谢谢。”说罢拍卖师躬身退下。

  昂热摇了摇头,啧叹道:“真好,还有赠品。”

  恺撒却没想起来这金属是出自何方,昂热给恺撒提供了一个建议:“鉴于对它的了解非常少,我们可以把它带回卡塞尔学院的装备部去好好研究一番……你知道的,炼金武器锻造的风险,不是区区几个匠人能承担下来的。”

  “我倒是有个想法。”恺撒脑袋里滚过一个念头,但此刻的情形下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昂热见恺撒有自己的考虑,也不再多言。

  昂热的手机响了起来,恺撒简单告别,他和昂热这次简单的搭伙任务算是完成了,于是他带着两只大箱子绝尘而去。

 

 

Chapter.3

 

  当恺撒听说这次的任务他和楚子航是主力时,他的心情是复杂的。楚子航绝对是一个非常好的搭档,非常好,和恺撒独当一面后出来执行任务的那些执行部专员比起来。

  恺撒的车被托运至德国,他本人也坐着私人飞机直奔主题,昂热要先飞回芝加哥与几名执行部专员飞回芝加哥进行前期的准备,可能任务后半段时他才会到达现场,而从头至尾跟随恺撒与楚子航进行此次探索活动的主要负责人则是守夜人——宝刀好久未出鞘,守夜人得此消息特意制定一个星期瘦身计划,至少要看得见六块腹肌。

  龙王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实上卡塞尔学院的执行部更多地是处理比较常见的四五代种甚至更往后的六代种。而这次的任务,据昂热透露出来的点点消息,谜团重重。

  更准确地说,他们像是玩一场推理游戏,他们要完美地完成每一步,才有机会慢慢靠近最终的答案。

  楚子航和恺撒二人在法兰克福的机场打了个照面。

  德国的春天气温偏低,楚子航穿着薄风衣和靴子走出来,就像个普通游客一样,胸口挂着墨镜。而恺撒从自己私人飞机上下来,俩人从机场不同的登入口进入机场,却奇妙地没通过电话联系就碰到了一块儿。

  恺撒看见楚子航抱着手臂站在领取托运行李的转盘前,像是在思考什么。恺撒已经蛮久没见到楚子航了,上次碰面好像还是在卡塞尔的一个餐厅里,他久违地回到那儿交一下任务顺带吃个午餐,而楚子航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而他一边翻看着一边等着上菜。

  恺撒坐在楚子航身后那桌,然而楚子航一顿饭吃完了直接直直地走了。完全,没有注意到恺撒。准确地说这不叫碰面,这只能叫单纯的“我见了你一面”。

  而这次楚子航注意到了恺撒,鬼使神差地,恺撒行走着,即将经过楚子航如同匆匆的旅客一般离开时,楚子航结束了他的发呆状态,抬起头来,可能没有零点零一秒眼神便锁定了恺撒。他戴上了黑色的美瞳,眼神似乎也没有那么锐利了。

  楚子航抬起手来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对于楚子航而言,恺撒真的是好久不见。而恺撒则是想起上次餐厅的事,想想只要当时的楚子航能转个头,他俩就不会是一整年的“好久不见”,顶多也就两个月的“好久不见”。恺撒也抬手示意了一下,此时楚子航面前的行李运送带开始运作,恺撒站在楚子航旁边,两人沉默地一起等行李。

  然而当恺撒看见楚子航的大行李箱时,他还是表情略有惊讶。按楚子航的习惯来说,他一般都一个随身手提箱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然而这次他足足带了个29寸的大箱子,恺撒是震惊的。

  楚子航道:“这不是我要带的。”楚子航解释了一下,然而恺撒想到自己的行李是不用自己管的,两手空空,反而不是很适应。

  几乎是直觉,楚子航道:“尽快离开吧,这里混血种太多了。”

  似乎能感受到若有若无的眼神飘至自己身上,恺撒一面和他迈着坚稳的步子走出机场,一面用余光不时地眺一下楚子航。

  他们二人只需同一日抵达即可,没曾想竟然碰上了,恺撒的车也从飞机上卸了下来,此刻的楚子航真就像个旅人,长期执行秘密任务的他已经习惯了装成普通人,像是电影里那些场面,上一秒穿着精致的西装在宴会上流连和与女人打趣,下一秒就把任务目标完美消灭在厕所隔间里,消音的手枪上飘出一缕烟,楚子航面无表情地吹散它。

  这一系列的场面已经行云流水地在恺撒脑内过了一遍,莫名还觉得有点带感是怎么回事?

  恺撒的车现在光芒四射的停在停车场里,他好奇楚子航接下来的安排,然而楚子航只是看了一眼表,抬起头来直接问恺撒道:“请问,我能搭你的顺风车吗?我想学校里不用派车来接我了。”

  恺撒诧异了一下,随即故作镇定道:“没问题,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的车也很荣幸。”

  他俩一前一后地走着,恺撒戴着墨镜双手插兜,而楚子航表面上像个普通的亚裔留学生,可能是亚洲人不易显老的缘故,楚子航可塑性非常强,穿什么衣服就有什么类型人的气质。

  司机在停车场候着,恺撒想了想,伸出手朝外挥了挥,示意司机走开,司机倒是不怀疑惑迅速消失,而恺撒站在自己的跑车前,手臂搭在车门上,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发现楚子航不知何时已经掉队了,专心致志地——边走路边发短信。等楚子航走到恺撒跟前时,他终于把头抬起来了。

  “原来你会边走路边玩手机?”恺撒饶有兴趣地问道。

  “偶尔,我刚才在和学校说不用派人来接了。”楚子航说。他看了一眼恺撒的车,看着自己的箱子,虽然不说话,但表情上的确是犯难了。恺撒一看乐了,又打了个电话把司机喊回来,楚子航报了地址,这个箱子直接运过去就好。

  恺撒觉得楚子航很有意思,这个想法很早以前就有了。以前学院里两人大有种水火不相容的隔阂感,然而从日本回来之后,一切都变了,而后二人双双进入执行部后还是有好几次搭档一起出任务,带些新人组成一个比较庞大的组。

  总评价就是:干净,利落,完美。

  恺撒可以毫不避讳地告诉所有人,他欣赏楚子航,英雄与英雄之间的惺惺相惜,合作时必然会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巅峰状态,但楚子航总是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他好像对世间很多事情失去了应有的表情,大学时期还好一点,但当他又经常孤身一人执行任务后,就像中国武侠小说里描写的那些神秘杀手一样,脸上蒙着一层黑布,从眼神到面容都有一股面对杀伐的果决和无情,可楚子航平时又隐藏地很好,就是个普通的面瘫而已。

  恺撒的车就和他这个人一样风骚,Bugatti Veyron的速度已经不能满足他了,在得知德国高速不限速的消息时,他果断换了Hennessy Venom GT,临出发前还自己动手调试了车子的各项数据。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开始如此注意任务用车的,兴许是当年开丰田车的时候留下了点不好的回忆,导致他一坐进破车里就能想到当年楚子航那个暗淡的眼神。

  然而一辆红法拉利开着嚣张的车灯驶来,打着刺瞎人眼的远光灯,灯路从恺撒脸上晃过,恺撒示意楚子航戴上墨镜,楚子航没问原因,也摸出墨镜来老实扣上。恺撒面无表情,刚才那个暴发户真是胆子大得要爆炸。

  想想还是让人先进车吧,Hennessy Venom GT的车门往斜上滑开,恺撒歪身进车,这辆铁灰色的Venom在日光下反出紫色的光,引擎声的旋鸣非常干脆,光听听这个引擎声,大概就能知道等会这车的速度是如箭还是如光。

  “现在还不用去太早,我准备先去美因茨。”恺撒调了调后视镜,他把自己想去的地方先报了出来。既然楚子航要坐他的车,只能二人一起同行。

  楚子航的武器是跟着卡塞尔的装备运输的,他非常没脾气了,他不太在乎恺撒要去哪儿,只问恺撒:“你还有枪吗?我身边没有武器。”他一个坐着民航飞机来执行任务的专员,应该不能更落魄了,昂热说这是对他的惩罚,报那辆Koenigsegg的仇。

  “我们现在就是普通的游客,应该不会碰上什么棘手的问题……好吧,你脚边有一把Mk23,还有四个弹匣。”

  楚子航把手枪摸出来,简单地检查了一下。恺撒提醒他系安全带,他现在要去美因茨的古登堡博物馆。

  事实证明恺撒开跑车奔德国高速路是非常正确的选择,加上很久没和楚子航说些什么,觉得就几句话的功夫,他们的目的地就到了。他们在车上大概扯了扯现在二人所掌握的情报,恺撒手中掌握的资料要比楚子航多一些,不过他选择保留它们。虚假的情报没有交流的必要,毕竟被真相打脸的那一刻,谁都不想经历嘛。

  这是一单很大的任务,难度,大概和当初三峡之战差不了多少。理应说这样的任务,学校要打起十二万分的注意,而昂热甩甩手就让楚子航自己坐民航过来,吃着难吃的飞机餐,在飞机上不能看任务文件,硬生生看了一路的美剧和电影,恺撒问道:“你是和学校闹矛盾了吗?”

  为了防止车子过速的晕车,楚子航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他道:“我前几天在美国执行任务的时候……把校长的Koenigsegg……”

  “撞了?说真的,虽然修理起来很贵,但也不是承担不起。”

  “不,我在公路上误入了尼伯龙根,死侍把它烧成了铁皮。”楚子航顿了顿,补充道:“我从尼伯龙根出来的时候,车就消失了,渣都不剩。”

  车内突然爆发一阵笑声,足足持续了一分钟,直到恺撒把车降速,慢慢拐进美因茨旧建筑的小道上,恺撒才把笑声掐了,他单手摸着水瓶的位置,有点口渴,而楚子航没有因为恺撒的嘲笑而愤怒,反倒是很大度地替他拧开水瓶盖子,把水递到他手上。

  “楚子航,没想到你这么贴心。”恺撒发自真心地道,而楚子航正经地接道:“谢谢。”

  恺撒望了一眼后视镜,映出身旁楚子航的脸,楚子航显得非常镇定,仿佛恺撒只是他的司机。恺撒勾起嘴角,他想起了自己大半年前干的一件事——他以昂热的名义送了楚子航一辆阿尔法罗密欧,他对昂热交代的理由是,他和诺诺分手了所以他这辆订制的车完全没用,就拿去犒赏受伤归来的楚子航好了。昂热也真没把自己的心思戳穿,以他自己的名义把车给了楚子航。事实上恺撒也就是觉得,这辆车摆在车库里他也永远不会开,它象征了自己爱情路上少有的败仗,应该送出去……他脑袋里楚子航那双黄金瞳立马就蹦了出来。

  楚子航恰好也抬眼,通过镜子看见恺撒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道:“我没记错的话,古登堡博物馆陈列了很多印刷史上的壮举之作。”

  恺撒嗯哼了一下,说真的,他今天心情还不错。“我要去取一个秘本,也就是前几天,我和昂热在英国丘吉尔庄园的私人拍卖中拍了一样东西,关于原主的资料实在太少,而那样东西和我们此次的任务有关,我想,这个资料我必须去亲自搜集看看,我总有奇怪的预感。”

  楚子航难得对恺撒欣赏地点点头,“到了。”恺撒挑了挑眉峰,他摘了墨镜,朝楚子航道:“下车,一起进去。”

  想了想这也是任务的一部分,但说实话,楚子航对博物馆的兴趣更浓一些。楚子航道:“你们家族碰面的时候我就去看博物馆,电话联系。”

  恺撒以为楚子航有点尴尬,但既然楚子航都提出了解决方法,那恺撒就懒得管了。他把车钥匙丢给楚子航,“如果我出来得很晚,你可以开车上街逛一逛。”

  “可你的车声控。”

  “……”

  楚子航把钥匙塞回恺撒手里,眼神波澜不惊,自己买了票就进了博物馆,而他身后的恺撒握着一串尴尬地发烫的车钥匙,摸摸后颈有些无语,这难道就是芬格尔他们说的,装逼不成反被教做人?他觉得一口气闷在胸口,只能走特殊通道去干他自己的事了。

 

  楚子航站在被后人复原的印刷机前,古登堡当时用立式葡萄榨汁机制成,而楚子航就和游客站一块看着机器上的羊毛垫蘸上墨汁,均匀地在活字版上涂抹墨汁,纸印上去,就是一页圣经。

  视力极好的楚子航识得这是《旧约·约伯记》中的段落。

 

  There is a mine for silver and a place where gold is refined.Iron is taken from the earth,and copper is smelted from one.

  银子有矿,炼金有方。铁从地里挖出,铜从石中融化。

 

  楚子航从一下飞机开始,就一直有种被监视的错觉,而当他调整注意力去观察印刷的具体内容时,一瞬间他能感觉到一股如针如刺的目光,然而眨眼间又消失了,像是过度敏感的人产生的一丝错觉。楚子航退出人群,环顾着四周,这里没有什么令人不安的混血种聚集感。

  他不会怀疑自己多虑,紧张永远是任务的一部分,这让他已经养成习惯甚至变成天性,他在日常生活中都是对周遭环境敏感度极佳的人,他要时常去推理环境和人物目标的改变与不变,龙血赠予他的高度集中力让他很容易就捕捉到常人难以发现的细微之处。  

 

  恺撒从他的交易对象那儿得到了一些确切的资料,Mjolnir在此之前一直在被一个家族收藏,一个名为贝利希森的瑞典家族。在恺撒的印象里,北欧的混血种贵族们常常保持着诡异的低调,而且他们的继承方式也非常放任自流,好像他们并不在乎混血种的血统,以至于在整个卡塞尔学院里,来自北欧的学生也很少引人注目。

  他拎着一个小皮箱,里面装满了纸质材料,这是只有在这样的印刷史博物馆里才能拿到的宝贝们,它有一个非常庞大的地下卷宗藏馆,几乎不为外人开放,而且这里的基督味很浓,说真的,恺撒很难想象到这里能保有一些基督教所排斥的北欧神话的封闭历史,直到馆长告诉他,这是他们创始人内心无限挣扎才留下来的。

  混血种们更多地偏向相信斯堪的纳微亚神话,因为他们的生存模式就镶嵌在此。

  他和馆长一起走出来,看见楚子航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楚子航对恺撒道:“我们可能要马上去威斯巴登一趟,我们要顺带去取个资料,好像是德国分部这边的接收出了问题。”

  恺撒“哦?”了一声,然而楚子航看了看他身后的馆长,突然问道:“先生,请问一下,你们馆内的印刷机平时展示印刷的内容是什么?”

  馆主非常诚恳地道:“Love your neighbor as yourself.《旧约·利未记》19:18.”

  “爱人如爱己。”楚子航补充了翻译。

  “是啊,邻居是很珍贵的,其实就是身边的人。”馆主的样子十分虔诚,楚子航觉得他的气质此时和中国寺庙里的和尚融为一体,仿佛在说:“施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恺撒和楚子航闪了,当他们一坐进车里,楚子航这才开始正经地把刚才昂热交待得事情细致地交待给恺撒听。“他们怀疑德国分部里有不安定因素,校长留有一个心眼,让我们先去威斯巴登取武器再过去。”

  恺撒发动车子,打开电子地图,目标锁定在威斯巴登,然而楚子航突然提到:“听说你买了把锤子?”恺撒对锤子这个在中文里有奇怪含义的词没什么感觉,而是直接道:“那就是昂热这次需要的任务物品,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也不算太糟。”

  说罢恺撒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锤子到手时他拍了一段录像,他指导着楚子航找到那段录像。“无聊时拍了一段。”恺撒这样说。其实具体问恺撒他为什么拍个视频,他只能用无聊来形容自己,换做以前,他会想把这东西给诺诺发一发,说这像是某个游戏里的Boss武器,简直是个大玩具。

  画面里的恺撒穿着难得一见的宽松白衬衫和深棕色的长裤,袖子被挽到手肘以上,露出肌肉性感的小臂,灯下能映出他身上淡金色的绒毛,他光脚盘着腿坐在地毯上,专心致志地拨弄着什么,灯光铺盖着他垂着的眼,他的睫毛也泛金,蓝色的瞳孔时不时细缩一下。

  之后他调了调镜头和灯的位置,镜头对准了一个被开了锁的箱子,一双手打开箱子,镜头里呈现出箱子内里所有景象,黑丝绒衬布里睡着一把金属色泽凌厉且花纹繁复的锤。恺撒以手抚摸着锤侧的尖锐处,他只要一用力,将其手指戳破,血液就会顺着锤面的沟槽流满整个锤身,这个锤子就会有超乎常人想象的力量。

  那双大手把锤子从箱子里拿出来,握住锤柄演示一般挥动了几下,之后兴趣缺缺地又将它放回去。之后镜头一阵猛晃,应该是恺撒起身拎着手机在走路,楚子航就这样盯着恺撒家花样繁复的地毯盯了一分钟,这少爷终于走到地儿了,画面停在一张桌子上,上面摆了个箱子。不过这个箱子就没人打开了,画面静止几十秒后整个视频结束。

  “你不好奇这个是什么吗?”恺撒把手机收回去,顺带问道。

  “不好奇。”楚子航又在专心地盯着远方。

  只是楚子航有点想不通,为什么恺撒会放弃用自己的狄克推多转而用一把,很不贵族但却很有气魄的锤子,他挥舞拳头的时候肱二头肌鼓起,天上一阵光芒闪现,说好听点像是壁画中的天神,而普通一些的形容就是他像个牛逼的铁匠。

  这话楚子航当然没有说出口,他前几天还对警察说他是某个小姐的御前带刀侍卫呢。

  恺撒没接话,他有点尴尬。于是他准备专心的和楚子航聊聊任务,他道:“我们的集合地点其实就在莱茵河中上游河谷的一个庄园,最近一段时间这里的天气变得很糟糕,较之往年的春末入夏时节,异常的冷。”窗外的天色开始沉降下来,天际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黯,像是为了呼应恺撒所说的话一般,而恺撒冰蓝色的眼睛依旧蓝得像是海面以下的冰川,剔透,却潜藏着无限的孤寂恐惧。

  “你知道罗蕾莱吗?”楚子航接口。

  罗蕾莱,海涅诗中悲伤却美艳绝伦的女妖,她的存在和希腊神话中的海妖塞壬相似,在美丽的诗歌语言下她似乎更具人性。恺撒曾在幼时上艺术鉴赏的课程时就见过描绘金发罗蕾莱的画作,有些印象。“知道,可能也不知道。”恺撒这样回答道,他总觉得楚子航不会简单的问他是否知道一个传说。。

  “这是我们这次任务的关键词。”楚子航这样道。

  对于楚子航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关键词”的说法,恺撒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然而楚子航把自己的手机反摊给恺撒看,那是守夜人发来的短信,内容相当的言简意赅,只有一个单词:Loreley。楚子航用谷歌搜了一下,搜出这个名字。

  恺撒用手把楚子航的手机屏幕给盖住了,他在车上用谷歌看资料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他很乐意充当一下百科,尤其在楚子航面前。他简单地向楚子航介绍了一下罗蕾莱。

  “这原本只是莱茵河畔一个传说而已,后来被海因里希·海涅写入了叙事诗内。‘天色已晚,空气清冷,莱茵河水静静流淌,日落的光辉照耀在山顶。那最美丽的少女,端坐山顶神采光华,金黄首饰闪烁,她梳理着金色长发,用金木做成的梳子。’”

  恺撒觉得可以给自己装的这个逼打十分。他想起他儿时确实对这样一个女妖很感兴趣,原因就是这段描写她美丽容颜和姿态的诗歌,他自然不会背错。

  见恺撒没打算说出点其他什么,楚子航这才道:“比起知道罗蕾莱这个女妖有多美,她的特长是迷惑人心,这种特殊的能力……”

  “言灵。”

  楚子航面无表情地竖起了一个拇指,但面对这样的夸奖,恺撒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

我写剧情向比较拿手啦……不要让我写感情,会死人的

本子预售地址 https://item.taobao.com/item.htm?id=520927334668&spm=a310v.4.88.1



评论(29)
热度(243)
  1. 共1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年黏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