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黏

《Illusory Beloved》试阅

||Illusory beloved||

||虛妄摯愛||

 

 

  有沒有人形容過關於你的事?像是今天清晨我看見的天氣預報,全部都關於未來和晴天。又像是昨日黃昏我的眺望,一切都遠離到北極的天際,然後掉入宇宙。

  這些我說不太准,我只是現在喪失了任何感覺。

  我的五感都逃走了。而情感好像還在,他們從我的身體裏爬出來,像細細光線一般的蟲子。它順著我殘缺的軀體,拖帶著我滿身的雪、泥巴還有血液,執著地爬向你。一時間我的眼裏都是細長的發光的蟲子,他們的目的地都是你,彙集成螢光的溪流,你也躺在光河裏,身上同樣是雪、泥巴、血液。

  這是個浪漫的約會,光線柔軟,很適合我們打個盹,起來之後,你還有舞會,我還有一個派對。尚且把漫無邊際的追逐當做鬧劇吧,這樣的調情我們每天都可以來一次。日照曼哈頓大橋,我只是想和你在夕陽擁抱。

  希望你是在做一個夢,醒來之後夢境和現實不會相差太遠。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期待你的未來嗎,畢竟你才剛畢業。如果等會舞會還要繼續的話,或者去酒吧和兄弟會們喝一杯——噢,這都是你的選擇。我不介意跟著你去,我們可以穿同款的T恤。

  我感覺不到我的四肢了,但我還能看見你。你躺在那兒,我如果還能操控我的手,那麼我就還能摸到你。但現在好像不能了。

 

  現在該起床了,我的男孩兒。這樣會讓我有種失去的錯覺。

 

 

 

 

Part.1

 

  “噢,你看,那個傢夥還在睡覺。他難道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我以為我們的聲音足夠讓他從一泳池的妞兒的夢裏醒來了。看來不行。”

  “好兄弟,我覺得以後沒有你的日子會很難辦啊。”

 

  “……”

 

  “我覺得你們在我腦袋裏聊天也讓我很難辦,哪有在別人睡覺的時候搞送別這一套的?我想你們這輩子都不會再相見了,有本事就親一口吧。”男人拉過揉成一團的白色薄被,將赤身裸體與觸目驚心都蓋住。他摳了摳早就沒頭髮的頭頂,他得再緩緩。

  他今天的行程比較豐富,如果能把車程壓縮到兩個小時的話,說不定他還能來一場浪漫的偶遇,一個夕陽下的邂逅……天哪,他想到那種很普通的、像電影裏靜靜的鋼琴曲加擦肩而過的場景就忍不住冒起了泡泡。

  於是他撥了個電話。

  說實話,他已經不記得這個研究機構是什麼時候找上他的了,他天生對這些研究機構沒好感——但再差也不會比第一個更差,有了以前的經驗,他會帶刀、槍和榴彈,見勢不對就造福大眾一下。他聽過很多教授的屁話,也親眼見過很多白大褂變態的獰笑,只是他是一個離死亡三千光年的人,有足夠長的時間戲耍和吊打讓他刀發癢的人。

  Wade的藍眼珠四轉,眼眶很艱難地抓住這兩個彈跳小球,沒有面罩攔一下,真害怕它們掉下床滾進床底。等別人接電話的過程漫長也短,好的是,不久後那邊還是接起了電話。

  “Hi,Professor.Ann.我想再確認一下,早上九點到你的研究所是嗎?順便一提,前三針血清好像沒什麼作用。”Wade掀開被單,往裏面瞅瞅,又有些感慨般的晃晃頭。

  腦袋裏的對話框又彈出來了:“你再怎麼期望,那玩意兒也不會因為打一個血清就變得更大的,你個白癡。”

  Deadpool舉起空著的左拳揮了揮,“你怎麼還沒消失?噢我不是在說你,Professor.Ann。你說今天最後一針打了才會有用?”

  “是的,Deadpool先生。今天的血清是‘鑰匙’,打完之後恢復細胞才會全面啟動。”

  Wade 翻身下床,身上的疤痕新舊雜布,棕黃和暗紫隨機分佈在健壯軀體的每一處,它們並不自然,但確實是密集地存在著。他希望自己能有平整的皮膚,因為他的胸肌和背肌塗一層油簡直就可以去摘冠健美先生。

  Deadpool,Wade Wilson是一個善於把握機會的人,一些東西放開了就再也抓不住,所以他珍惜每一次機會。每個走過他身邊的,將他置於身後的,贈予他的只有遺忘。

  “好的,我這就走了。再見咯,下次再也沒人聽你那些無聊的、像老奶奶日記一樣的計畫了。”腦袋裏的聲音一如既往嘲諷,Wade翻了個白眼,簡直想摸把槍出來給自己腦門來一發,世界寂靜。

  其實Wade Wilson並不愛照鏡子,他就像那些上世紀末的活死人電影一樣,感覺臉上是拙劣的化妝作品,但卻摳不下來。他走到浴室,站定在鏡子前,捏了捏自己的下巴,腦子分半,一邊想今天用什麼口味的牙膏,另一邊……發呆好了。

  “喂,你們還在嗎?”Wade盯著鏡子,這樣問道。

  沒有顱內的殘響,也沒有得到一貫的回應。他現在住的這個社區非常安靜,早上連遛狗都是無聲的。他參與的這個計畫在電話裏被再次重複,他卻無心再去仔細聽一聽。他說不清是期待還是覺得無聊,他只是覺得心跳有些亂。

 

  波士頓在下雨,而紐約卻是晴天,Wade瞥一眼窗外,然後把忙音的電話掛掉。

  紐約比較適合他養老。對他而言,紐約既是偶爾經過的遊樂園,又像是一個複雜的、暗布坑穴、岔口的迷宮。總之是個有趣的地方,Wade喜歡那個地方。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起變回常人的念頭。

  他記得上次恢復的時候,闊別許多年的帥顏回到他的臉上,感覺每一寸皮膚都是被打磨光滑的優品大理石——請忽略那些胸毛和腿毛。他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大衛,但這也只是曇花一現的顏貌驚人。他再次品嘗了在夜與槍火中擔心自己的心臟的感覺,就像重新獲得生命,但也甩不去鮮活肉體所綁定的恐懼。

  Wade是一個用盡全力想要活下來的人,他那些赴死的說著玩的話都只建立在他無法享受死亡的前提上。與死亡比起來,這個沒救了的世界還是要美妙一些的。他自己都知道,他沒有了永恆的生,也不過是死亡女神輕描淡寫的一個眼神。

  如果真如那些研究所的人所說的,他們只是想治好他身體上那些可怖的印記,他還是那個能從肉醬裏站起來的男人。倘若能成功,Wade發誓他一定會去復仇者們的總部門口一把扯下自己的面罩,和Tony Stark或者那個美國良心來一場帥哥間臉的決鬥。

  Wade搓搓手:“我已經迫不及待了。”然後他把牙刷戳進了自己的嘴巴。

 

  然而他內心的迫不及待,只是想去找那個人,Wade心中紐約的縮影。

 

  一座城市於他而言不是幾個印象和定格,有人從頭上掠過,有人疾馳與他錯過,有人在夕陽下吹著口哨摘下麵罩,有人代表了一個城市所有的街頭英雄和普通人,還有渺遠壯麗的天際線和路燈下緊隨腳步的影子。

  Hey,Spidey.

 

 

 

  Wade把兩邊車窗都大敞,穿堂風像是給他的臉搔癢。該死的,真是太癢了。Wade已經不下三十次地摳摳自己的臉,頭頂也是一陣持續的麻癢。他乾脆摘下了面罩,後視鏡上映出他的臉。皮肉將顴骨豐滿起來,深色的塌陷也被緩慢填充,頭頂上已經是一層寸頭樣的金髮在繼續生長。

  “但願這頭髮長到阿波羅的長度就夠了,千萬不要像前段時間的雷神一樣,我留公主頭並不帥氣。”Wade抹了一把自己的頭,語氣裏還是掩不住的滿意。他相信一頭綢緞般的金髮鋪灑下來時,他就能在緊身衣外套一件粉色公主裙了。

  可惜萬聖節已經過去了,不然他簡直可以穿著Aurora的粉色長裙去舞池中央來一曲。

  Wade重新將視線定住,前方不遠的地方有便利店和速食店,門口還停了很多警車。

  我是去買一個卷餅呢,還是去買一個卷餅呢,還是去買一個卷餅呢。

  Wade果斷把車停在了一輛警車前——裏面的車實在太多了,他懶得擠進停車場裏。要知道他一直都是開推土機的,常常都是乾脆俐落地碾過去開路。

  滿肚贅肉的員警從他們的警車上下來,不客氣地擂著Wade的車窗。“你信嗎,再捶一下我就會讓你的手進速食店的碎肉機裏,然後免費提供每一個帶著小孩來的家長一個肉卷。”車窗被搖下,車裏的人把員警嘲了個滿滿當當。Wade只差一副墨鏡,就可以囂張地讓人掏槍了。

  “那也把你這擋路的車開遠點,不然我們會忍不住……WTF,你這傢夥是怎麼回事?”員警本來還想兀自說下去,結果看到了Wade後,他們又突然改口問了這麼一句話。

  Wade往自己的腦袋上罩了一個馬型頭套,也不知道這玩意從哪兒來的。“我是一個墨西哥卷餅愛好者,不要打擾一個餓極了的獅子靠近他的食物。”

  你戴的是馬頭好嗎,不是獅子好嗎。員警想讓Wade下來再好好聊一聊的,但他身旁的警車突然按了按喇叭,把胖員警嚇得顫了一下。這在示意他走。胖員警想回擊一下,結果Wade又從哪里不知拿出來一個畫板,上面用紅色蠟筆畫了一個戴著紅黑頭套的孩子騎在一個胖子身上,玩著騎大馬的遊戲。

  噢天哪,胖員警要氣炸了。

  “真見鬼!你個狗娘養的……好了好了我現在就上去!別按你那個該死的喇叭了!”員警想上來胖揍Wade一頓,結果他那個瘦子員警小夥伴在車裏瘋狂按喇叭,讓人簡直心煩。

  Wade忍不住唱起了“Bomb,Bomb,Bomb”的亂七八糟的歌,像是rap,又像是隨意編出來的調調。“你走遠一點好嗎!我現在不想和醜人說話!”Wade拿手蒙住了馬的眼睛。

  胖員警最終還是一摔車門進了警車,忿忿離去。

  坐在車裏的Wade果斷的從車窗伸出腦袋和長長的手臂,給了員警一個中指。若此刻是一個電影鏡頭,背景音樂應該響起“F**k you”的無限迴圈。事實上Wade也這麼唱了出來,以一個口哨結尾。

  他不能因為血腥屠殺條子而耽誤了他的行程。

 

  他又把脖子縮回車裏,隨手打開收音機。收音機裏在放新聞,Wade想到那個希拉裏頭的女主播就不感興趣,聲音再甜美,看她播報的新聞還不如和狗一起追逐飛盤,都挺傻的。好在聲音還不錯。

  “昨日紐約布魯克林大橋的激戰導致今日一整天通行不暢……大橋仍在維修中,希望廣大市民繞行。”

  Wade心裏在給這個多災多難的城市祈禱,然後下車去買了卷餅,繼續趕往紐約。

 

  他到時恰是黃昏近了,事實上他帶來的武器並不多,只有一個後備箱的東西而已。其實他並不算太瞭解Spidey。Wade知道他的名字,但他們從來都不會喊對方真名。

  Peter這名字太普通了,就像是隨意溜達進一個24h便利店,隨便問一個結賬小哥,你叫什麼名字?我叫Peter。但他是Spiderman啊,獨一無二,不應該被人群混淆。Deadpool也是,他的痛苦與狂喜都濃縮在一個關於死亡的名字裏,這就是他的屬性。

  相比起來,Wade覺得自己的名字帥炸了。其實只是重名率稍微低了那麼一點兒而已,只是一點兒。

  他知道,劇幕裏的高潮要用平常來鋪墊。他的臉就是一幕劇的高潮,他那麼英俊,他需要先用面具遮蓋住它,製造一場平凡的相遇,給Spidey一個普通的第一感覺,再用真相轟炸他。

  Wade換上他最愛的紅黑色緊身衣,他感覺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脫掉我吧,讓我他媽的被紐約的夕照打上光潔亮麗的油。”Wade趕緊制止住了自己要說話的胸肌,“老實點兒!你怎麼能跑到我的胸裏!”

  他以為那些腦內獨立的人格意識還在說話。

 

  Spidey的身形將會被風定格出殘影,穿梭在玻璃幕牆的反光中,在樓與樓間做著單擺運動。當他閃回、切換,極速地完成他的使命時,Wade的眼睛也完成了他的使命,它抓住了那個身影。

  Wade簡直要伸出雙手將那個小小的、遠在數百米外的小擺球禁錮在掌內,流下感動的淚水,我真是非常——想念——你。

  他控制住了自己,搖了搖頭。他將頭罩戴好,身上只放了那些最基本的槍與刀,雙手搭在自己的腰帶上。在路人目睹下,他拉長了呼喚,發出聲音。

  “S~p~i~d~e~y~”

 

  他的大腦甚至還沒反應過來時空的移動,他已經轉移到了懸空的地方,聲音還在持續,而人已經蕩遠。Wade刹那間擦出思維的火花,他現在懸在半空中,他想起來剛剛打完了“鑰匙”。這玩意兒有一個24小時不要受重擊的提示,身體裏的自愈因數受抑制從而使恢復皮膚的藥起作用。

  他的不死Buff有24小時的冷卻!

  噢,不,我不能臉著地。這是Wade在故作驚恐的姿態下腦內的想法。

  好在他還在持續呼喚,那個人,Spiderman回頭看見了他。

  Wade感覺內心在開花,他們就像百老匯裏一出音樂和舞蹈的盛宴,到了男女主角因為歌聲和舞技注意到對方的時候了!他想飛翔起來做一個優美的動作,反正摔下去都是粉身碎骨。

  那個肌肉勻稱且柔韌的軀體靠近了。他的女主角在向他奔來。他情不自禁道:“接住我好嗎——我感覺我要墜入命運的深淵,要下地獄了。”

  然而Spiderman一把握住了他胸前交叉的皮帶,單手拎著他,像拎著一個巨大的購物袋,單手吊著蛛絲,借力飆上了一棟樓的頂層。

  Wade發誓,他真的沒有暈,這是過山車嗎?

  然後他被甩在了地上,他的肌肉很健碩,擲地有聲,比扔一個沙包感覺得勁兒多了。Wade的痛覺一直都是存在的,只是時間的長短而已。對當初的他而言,每次疼痛都只是一刹那,電擊過卻沒有持續酥麻的那種一瞬的感覺。

  所以疼痛也好,高潮射精也好,都是一刹那。他會對做愛感到愉悅,有時候也會對疼痛感到渴望——不過他對疼痛的從容在此刻恐怕要改觀了。

  “我說過了Deadpool,不要再添亂了好嗎!如果你知道我昨天晚上只睡了兩個小時,我的黑眼圈像是拿黑墨畫了兩個圓,你就不要再來驚嚇紐約市民了。”Spidey站在那兒,吼完之後喘著氣,不過片刻又挺起胸膛,纖長的腿準備邁遠。

  只不過他走了兩步後,又返回仍側趴在地面上的Wade面前:“雖然我下次還會救你,但我也想讓那些員警把摔成肉醬的你給鏟起來。反正你不會死。”

  Wade聽了便笑了,感覺一心戀意有所寄託,於是他捂住胸口,大咳兩聲。“我感覺我的肋骨斷了……”Wade的聲音低得像是要吐了一樣。

  Spidey過來看了Wade一眼,他在頭罩下好像挑了挑眉,表面兩只大眼睛好像也跟隨著在挑動。

  “我覺得你下地獄是沒問題的,即便我接不接住你,你都要下地獄。”

  看來今天Spidey的心情相當的不爽快。Wade慢慢撐著地板坐起來,朝Spidey伸出雙手,像個討要毛絨公仔的小孩兒:“我需要紐約大英雄的幫助,請帶我去醫院好嗎嗚嗚嗚你看,我的臉都要被你摔壞了……”

  Spidey頹了,當Deadpool纏上一個人的時候,基本沒有逃脫的方法。而Wade雙手捧著自己的臉,一副天真無邪我說的是實話的樣子……Spidey擺擺手,“我要回家了,這附近就有醫院,自己去吧。”

  Wade忍著痛站起來,兩步跑上前,他視線中央的那個人又要跑了,他得追上他。

  於是,Wade把起躍的Spidey一把撲下來,兩個人又摔成狗吃屎。

 

  壓在身下的軀體將體溫傳遞了上來。這感覺無法形容。他的胸膛壓在Spidey的背上,他的心跳汲取了溫暖熱量。但他馬上就起來了,他的肋骨真的斷了,他不確定這樣大力地壓,會不會讓肋骨戳到別的地方,這真的很痛。

  壓在底下的Spidey卻風馳一般,反手射出蛛絲,射了Wade一臉,Wade驚呼一聲想去扒它下來,然而Spidey拽著Wade的腰帶就把他往水泥地板摁了上去,翻身起來,整個人身旁環繞低氣壓。

  Spidey已經抑制不住自己想給Wade做個蛛絲睡袋捆在大廈的避雷針上的衝動了!但他聽到那傢夥喊“我的肋骨斷了!”以後,他最終沒有這麼做。

  Wade感覺那蛛絲太要命,什麼都看不見,感覺自己被崩了一臉,就像一個巴掌狠狠摑了自己面門。

  於是,他扯下了頭套。

 

  雖然他最初的設想是將天際線作背景,將第一盞燈作主角的登場光束,大廈頂端,車鳴在下,匯成交響。他想在好友面前驚豔亮相,扯下自己的頭套,用手將額前亂髮後捋。帥成夕陽下的一抹剪影啊!

  但他沒能。

  雖然有點不好意思說,但他確實被崩出了鼻血。

 

  “你看,我現在暫時是個普通人……Spidey,帶我走吧~”Wade將黏著蛛絲的頭套塞到緊身褲裏,用褲邊將它勒住。他摸了摸自己臉上的皮膚,可能只剩下一些還未完全褪色的愈瘢,可能就像泥土一樣,附在他臉上。他覺得泥土斑點和泥漿臉比起來,斑點好很多了。

  鼻血淙淙而下。Wade抹了抹,一臉都是血。

  Spidey已經快看不下去了。Wade只是喊道。

  “Hey,Peter。你知道我想這樣做很久了。你猜錯了,我真的沒有想來執行什麼任務……事實上,我準備養老。我有很大一筆養老金,接下來的日子我都不用賺錢了。”Wade的表情非常正經。他摘下頭套以後,那種豐富的表情算是徹底攤在Peter面前了。

  比如說現在的Wade,鼻血在流,高低眉,覺得自己的話很有道理順帶還點了兩下頭。

  Peter“嘁”了一聲,“我不幹了,你說你準備養老……紐約歡迎你,只要你不要把紐約攪得一團亂就好……你沒有帶TNT來吧?”

  “噢Baby,我用的是C4。”Wade泫然欲泣。他腦海裏已經沒人再陪他插科打諢了,沒有人罵他傻逼,他感覺他身邊需要那麼一個吐槽角色,不然人生無趣。

  “Peter,我現在和你是鄰居,你不要這麼冷淡好嗎。即便我會住在CBD,你在皇后區……這也無法阻止我們做朋友的!超凡好朋友!”Wade拍了拍自己胸脯,然後疼得齜牙咧嘴。

 

  Peter拒絕和有錢人玩耍,他恨透了這個傢夥。

 

  而Wade也聽見了Peter的應答:“我們是超凡好朋友……我和腦子最有病的雇傭兵不是超凡好朋友!?誰會相信呢?算了,走吧。”

  Peter伸手,Wade鄭重地拉住了Peter,但他沒有站起來,而是使力把Peter拽了下去。

  Peter一瞬間看見Wade的藍眼,就像仰視天空,俯視海,凝視寶石,理所應當的失神。

 

 

Part.2

 

  “你說你就為了這個,花了六百萬美金!?”Peter把書包拿出來,將裏面的長褲、襯衫還有羽絨服都掏出來穿好。當然,Peter在一個巷子裏穿衣服。Wade自動自覺堵在巷口,時不時回頭看。

  Peter大概問了一點東西,Wade也用極其豐富的語言回答了。Peter不得不從廢話裏挑出核心,然後他很震驚。

  Wade吹著口哨揉著胸脯,“你無法切實體會的,Peter,你長得這麼可口……咳咳,我這樣做只是為了讓我自己好受一些。”

  “那你為什麼不順便整個容去感受一下當Tom Cruise的感覺?”

  他推開Wade,逕自走到大街上,Wade跟在後面:“嘿,我自己比他帥好嗎!你要去哪兒?你要拋下我了嗎?說實話,我現在還沒找到住的地方,你一定會很善良的……”

  Peter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停下腳步,站在Wade面前一字一頓地道:“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你現在還沒恢復不死的能力,我勸你還是找個安全的地方老實呆著。”Peter扯了扯Wade的緊身衣,又戳了戳Wade的臉,道:“你太招搖了。”

  Wade瞬間懂了。

 “我的車就停在這附近,我送你回家吧?”

 

  Peter不知道怎麼回事就上了Wade的車,天黑了,燈火燒明瞭暗幕,輝光還掙紮在海面的盡頭,天際的無限遠,雲層散成錯落的黑色棉朵,遮不住月亮。

  這是一個晴日之夜,卻不見星辰。

  “Aunt May今天就要回來了,我得早點回家,而且你是不可以出現的。”Peter開了車窗,被風吹得劉海直立,這樣才能讓他感覺沒那麼疲勞。

  他側過頭就可以看見後座上丟得亂七八糟的刀、槍和箱子。他也可以懷疑一下Wade的真實用意,但他千思萬緒還是化成了一句:“你還是把我扔在這兒吧,Aunt May總懷疑我大學會不會學壞……不想讓她擔心。”

  “你是這個世界上最正義的大學生了,相信我。到時候問起你就說我是學長好了!我還是很年輕的。”Wade照了照後視鏡,他的頭髮已經恢復他最常留的長度了,謝天謝地,沒有長髮公主,雖然他很適合當藝術家,但他不想被叫做“那個頭髮比我奶奶還長的殺手”。

  Wade知道,Peter其實是真的覺得他煩,但他覺得那只是Peter的小情緒而已,待久一點,再久一些,時時跟著他,說不定就會好很多。這感覺就像他當兵的時候第一次摸到槍,那真是難以馴服的東西,機關炮的後座力總是讓他覺得很挫敗。

  但當他扛機關炮扛了一年後,他覺得機關炮愛上他了。一起愛上他的還有手榴彈、軍用刺刀以及子彈。

  車子路過一家便利店時,Peter突然反應到了什麼:“OK,請在這兒把我放下來,我要去便利店一趟。”說著他指了指身後的便利店給Wade看。

  Wade一邊把車子調頭一邊問道:“可以給我帶瓶酒嗎?我還可以給你刷卡。”

  車停穩後,Peter下車,伏在車窗那兒,面無表情道:“不去,不刷卡,你回Manhattan的時候記得帶上你的智商。”

  說著Peter揚長而去。

  Wade也湊向Peter離去的那個方向,喊了一聲:“Hey,Spidey,我的智商大概是紐約市一個華爾街總和,我已經是整個復仇者聯盟裏智商最高的那個了!情商也是!”

  “我為了來見你,智商勉強減掉了一百!”

 

  可惜便利店的玻璃門已經合上,Peter還接了個電話,好友Harry還問他論文明天能不能交上來。

  Peter深歎一口氣,表示他現在還在買雞蛋,他還得要一個通宵才能趕完論文。

 

  Wade倒車,倒進了便利店前的停車場裏,他看見Peter出來,而Peter並沒有看見他。而一個人竟然在他的眼前,與Peter來了個偶遇。那人頂了頂Peter的肩膀,而Peter側臉看向那人,笑了。

  等兩人都消失在路燈下,直直都被黑暗吞噬後,Wade將車一盤子開出去,奔向了與他們相反的方向。

  他又打開收音機,卻是嘈雜的電流聲充斥了整個車廂。“真沒想到都這個年代了還有信號這麼差的頻道。”Wade摁了收音機,他平淡地盯著前方的路。身上瘋狂的出汗,心臟開始密集地跳動,像剛跑完一場馬拉松,又有點像發燒。

 

  當他回到酒店的時候,他第一件事就是把手上所有的行李扔到地上,邊走進浴室邊扒下自己的緊身衣,最後他赤條條地站在鏡子前,左轉轉右轉轉,端詳自己。

  手裏拿著的緊身衣最後被Wade甩進了浴缸裏,他鼻血早就不再流,他哼著《I Will Survive》淋浴,像是沉迷於Disco的大麻先生在舞池搖擺,但當他關上水,披著浴袍從浴室裏出來,他卻看上去意外的像一個普通人。

  是的,他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穿上襯衫和西裝,把金髮梳理整齊,從行李箱裏拿出暗藍色的領帶,他穿戴整齊後下到餐廳吃飯,如果他願意,他可以去地下的酒吧獵豔,然後在電梯裏摟著她的腰,搭乘電梯一路直上到他所暫住的頂層總統套房。

  別問他為什麼這麼奢侈,他只是有的是錢。

  他記得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招惹禍事了,因為前段時間雇傭他的人確實不太多,也因為陸陸續續要去研究所注射亂七八糟的東西而不得不長居波士頓。時光對他而言真的不能算什麼,在這點上他和他的好友或老對頭Logan驚人的相似,他們可以花費半年溺死在酒精裏,然後剩下半年天天在床上睡覺發呆看真人秀。當然,後者只有Wade會幹。

  所以他真的是來養老的,他覺得來紐約逗一下那只可愛的小蟲子在最近的他看來比較有趣。等他厭煩的那天他又會穿上緊身衣去全世界收命債。這就是他的生活,想做就做。

  他在餐廳裏吃飯的時候,又起了一些自己慣有的老想法。

 

  比如說,我今天晚上三點鐘的時候可以跑到Peter的窗戶外偷拍他睡覺的照片,然後用照片威脅他陪自己兜風。當然,如果Peter有裸睡的習慣,這個計畫百分百會成功的。

  如果有幸能拍到他光屁股睡覺的照片,他一定會自留。噢Spiderman的屁股,你們知道他的輪廓,卻永遠不知道他的手感是嗎?

  作為一個拍過Peter屁股的人,Wade心滿意足。

 

  Wade覺得一個人確實很無聊,沒有任務也沒有妞的話,他還可以去賭場看看。不過他最近比較倒楣,這個還是算了。他回到房間去玩起了遊戲,打打網球打打籃球之類的。

  他挨到一點就挨不下去了,戴上兜帽穿著普通青年的衣服一路就往Peter家趕。

 

  不過讓他有些失落的還是Peter一點鐘都還沒睡。略黃的燈光被窗簾壓成結實的蜜色,Peter的身影時而微微晃動,頭也會跟著偏轉一下。Wade三兩步攀著各種房屋建築的棱角就爬到Peter的窗前,坐在房頂上。

  然而,他屁股還沒坐穩,房間內裏的身影卻有了大動作,倏忽起身,頓了頓,一只手拉著窗簾便掀開了這層布。Wade馬上站起來,躲在凸出的窗子的一旁,希望Peter不要側過頭來。

  Peter當然是精准地向右轉頭,隱約看見了一條卡其色的長褲和一雙運動鞋。

  他剛準備爬出窗子跟這個疑似小偷的傢夥一戰,卻突然想到,剛才提醒他的是自己的蜘蛛感應,外面那傢夥可能不簡單。他反身回去鎖上自己的房門,順帶想著要不要換上蜘蛛衣。

  鬼使神差的,他沒有。他準備直接看看那是誰,他總覺得怪怪的。而同一時間,Wade竟也放鬆了警惕,他又彎下腰來打量房間,準備盯一盯Peter了。

  他倆就這樣,在Peter重新探出腦袋的一瞬間,在Wade彎下腰的一瞬間,,他倆對視了一眼,即便Wade戴著兜帽,天色昏暗有些看不清楚臉,Peter也不習慣Wade的這個樣子。

  但他還是認出了那傢夥。

  “嘿,別想和我的蜘蛛感應玩捉迷藏。你來幹嘛?”

  Wade也直接跳進Peter的房間,落地後他又有些惶恐:“會吵醒你的Aunt May嗎?如果她敲門,你可以說你睡覺迷糊了滾下床!”

  Peter揉揉眉心,他倒是現在很想說你滾啊。

  他實在是想再多睡兩個小時,於是他沒有管東看西看的Wade,又坐回了書桌前,而Wade又把腦袋湊上前去想看看他在幹嗎。“可憐的小傢伙,竟然在趕論文……”Wade看到一桌子的書他就懂了。

  Wade一屁股坐在Peter的床上,“嗚嗚嗚我都要為你傷心了……那麼美好的夜晚,你卻在,寫作業……”

  Peter無奈地把椅子擰過來,側對Wade,道:“我昨天晚上只睡了兩個小時,我要瘋了。雖然我很想跟你玩,但我今天更想多睡會兒。”

  “你的意思是讓我自己和自己玩?好吧,讓我來看看你這裏有什麼好玩的……嘿,你看過《紐約三部曲》是嗎?”Wade不消停一分鐘,他又開始觀察Peter的書架了。

  Peter深歎一口氣,轉過去邊搞自己的論文邊回答:“當然,無論在我迷戀偵探小說還是卡夫卡風格的時候,Paul Auster都是我的最愛。”

  Wade並沒有從書架上將那本書取下來,他摸了摸下巴,又搔了搔屁股,最後他背靠著窗戶,寬闊的背壓住了唯一透風的罅隙。夜色之深只不過一張薄布隔離開的兩個世界,他感覺現在就像晚上八點,一切都浪漫得完美。

  或許沒有人比他更清楚,Peter身邊有著隨時變換的氣場,此時的他實在太像一個普通人,一個努力的大學生,為了幾個學分熬得雙眼通紅。他現在的氣場是靜謐的,Wade也是第一次看到。或許他睡覺時也很靜謐,但誰知道呢?

  “這樣吧Spidey,我想借你的床睡一睡,這樣我就能非常安靜的待在這兒,不打擾你做要緊的事。”Wade雙手反撐Peter的床,他把外套脫下來丟到一邊,Peter的房間空調開得挺足,他倒是有些困了。

  是的,他覺得自己還是有點困,Peter的床就是單純的大男孩兒的味道,沒有酒味、煙味和與他人做愛留下的強烈荷爾蒙欲感,也沒有消毒水或者乾淨到讓人敬而遠之的疏離感,讓他就想安心睡個覺。

  Peter敲鍵盤敲得要炸了,如果再順利一點,他一個小時後就能睡,所以他沒怎麼經思考地道:“那你睡吧,禁止裸睡!”

  “你怎麼知道我想裸睡!你懂的,當你一掀開被子,我就是送給你的禮物……”Wade自己都陶醉了。

  Peter走過來踹了一腳已經縮進被子裏的Wade的屁股,聽見Wade“嗷”了一聲,Peter心滿意足地回去趕論文了。

 

 

Part.3

 

  人都是下意識接觸熱源的生物。自己是無法感知自己溫度的,一份鮮活且不屬於自己的熱量散發出與自己相同的頻率波,然後它們呼應,融為一體。

  這樣永恆的熱與滿足只存在在夢裏,或者醒來的那一瞬間,短暫的意識到,然後又無影無蹤。

  每個人都會經歷,每個人都要經歷這樣的喜悅與離別,每一次都知道要抓住,但人進入潛意識的深度睡眠後總是被每一根神經逼迫著放手。你沒辦法在夢裏抓住它們,現實生活中也不能。

  最後是黑夜與孤獨替你強調了無力感。

 

  Wade醒了,燈還是大亮著,Peter似乎還多開了一盞燈。

  他睡了多久?兩個小時?可能吧,隨便了。他的醒來不為什麼,Peter的手挺冰,蓋在他額頭上。Peter的黑眼圈浮上來了,但他繼續探了一會兒Wade的額溫後,道:“你好像有點發燒。”

  噢天哪,像個娘們兒一樣的生病,這也讓Wade感到很無力。

  “別管這個了,一切只需要等到明天早上……你想躺進來嗎?裏面非常非常熱和,這就是發燒的好處……不要趕走我好嗎看我替你暖了被窩的份上請不要對我那麼殘忍!!”Wade並沒有流鼻涕,但他此刻假裝抽抽鼻子。

  看著我的眼睛!我真的病了!

  然而Peter好像非常受用這一套,他蹙著眉頭表情複雜地盯著Wade看了看,Wade朝他眨著眼,最後Wade鬆開拉緊被子的手,道:“好吧我會傳染給你的,親愛的Spidey,我不願意這樣,我還是走吧……”

  Peter撇著眉毛摁著Wade的鎖骨就把他往床上扣,然後Peter走到門邊關了燈,光著腳踱回床邊,Wade在黑夜中模糊看見Peter脫了紺色的帽衫,內裏穿著灰色亞麻睡衣,睡褲的綁帶鬆散垂在兩邊。他感覺床邊有漸而塌陷的觸感,重量壓著空氣墜入鬆軟的床,空調好像已經關了有一會兒,風從窗簾的背面又小小的捲入。

  它們從窗外的路燈卷走暖光,帶走熱量,就像炙熱的吐息,從肺中帶著欣喜與愉悅奔湧出來,冷風也溫暖的從被子掀開的一個角貫入,隨之而來的是夢中的熱源。

  “真是好擠……你不覺得兩個男人睡一個床很擠嗎?尤其是當我不再瘦弱的時候。”Peter的聲音甕在被子裏,本來就介於磁性與清亮之間的聲音,現在更顯界限模糊。

  Wade突然覺得自己有點手足無措,他的手該放哪里?噢天哪……誰能告訴他,這麼純情的抱抱睡覺覺該怎麼應對?

  Wade決定還是以說話來解決一切問題:“你經常和朋友們睡一起嗎?這讓我也想起了我睡軍營的時候,不過他們都不願意和我睡一起,有人總是能從我的枕頭底下摸到刀……”

  Peter道:“看來你習慣這麼擠的場合了……好吧,以前學校組織活動帶大家出去旅遊的時候,我和同學會在房間裏打遊戲,然後睡在一起。不過那時候大家都才十三四歲,還很小個子。”

  “你現在也並不是大個子。”Wade道。

  Peter無語了,Wade又道:“我準備幹件事兒……”

  說老實話,Peter的眼皮子都要耷拉下來了,他超級困,也不太想聊沒營養的話,他的蜘蛛感應好像疲勞的布穀鳥,鳴作太多之後就會息聲。他頭一次知道蜘蛛感應這東西原來是有習慣性的,只不過他好像並沒有深想。

  他的潛意識比他表層意識更清楚危險與否,他的主觀和他的內心是並不一致的。他只是認為“我現在還不算太討厭Deadpool”,而他的內心已經告訴他,我覺得那傢夥還不錯,或是已經變得不錯了。

  Wade翻身,他將一手撐在Peter的頸側的枕頭上,另一手摁在床,在被子不被掀開太多的情況下,貼著Peter的前胸滑了過去,翻到Peter的另一側,直到他從睡裏側變成睡外側。

  “喂,你要幹什麼?”Peter以為這貨要下床。

  然而Wade只是拿側腰撞了撞Peter,“睡到裏面去,我怕我一翻身就壓死你這小蟲了。”

  “所以你是做好準備翻下床了嗎!”

  “當然,你見過哪個像我一樣強壯的人沒有點翻身的癖好?我在夢裏還經常夢見我一翻身就壓死了上帝呢!”

  Wade仍舊是滿嘴跑胡話,Peter也是累醉了,於是往床裏面拱了拱,實在撐不住了,還有四個多小時可以睡。

  “晚安晚安晚安晚安晚安晚安……OK?我要睡了,晚安。”Peter一口氣說了數個晚安逼著Wade繼續開話頭,停頓一下聽見Wade沒有接嘴,他道完最後一個晚安後轉身面朝牆壁睡去了。

 

  Wade遲疑了一下,也側過背去,兩個人背靠背睡著。

  要知道,他還想和Spidey扯一扯關於男孩子不要再和別人睡在一起了的問題!看來他得送Peter一個枕頭,枕頭背面一定別滿了一排的刀子,讓別人摸到一次膽寒一次。

  他有點想和Peter一起打遊戲,然後打累了就睡一張床。雖然他現在越過了過程直接抵達了目的地,可這哪里是目的地啊?

  不對。

  他的目的地究竟在哪里?

 

  “Spidey,Peter,如果你還醒著的話,我有個提議,不然明天早上我送你去上學好嗎?”

 

  良久沒有回音,然而Wade的低聲也被吞噬在被窩的神秘空間裏了。

  天哪,算了,他現在有點迷茫。

 

 

 

  Peter第二天早上被鬧鐘鬧醒,他迷迷瞪瞪把腦袋從被子裏伸出來,虛著眼睛拍掉了鬧鐘。天氣太冷,縮回手後的Peter又維持著虛著眼睛的沒睡飽樣再躺在床上當了一會兒石雕像,五分鐘後他重新睜開眼睛環顧四周。

  鬧鐘不死心地第二次響了。

  這個二次鬧鐘絕對不是他自己設的。Peter揉著一頭亂毛坐起來,有點懷疑自己的腦袋和記憶。

  他有點記不清,也有點不確認昨天深夜的對白是否真實,因為昭顯記憶真相的人此刻並不在場。

  良久,他確認這不是個夢。他的窗戶被完整地關上了,看來Wade還是走窗子離開的。

  真是荒誕,明明自己才是Spiderman,自己房間的窗子還被人爬進爬出的。

  他的Aunt May其實並沒有回來,他抱著衣服去浴室沖了個澡出來,結果一出來他就情不自禁雙手抓著掛在自己脖子上的毛巾,看著自己床上又坐著的人。

  “你離開多久了?”Peter小小震驚一下,不到十分鐘,Wade又出現了。

  Wade穿著自己的緊身衣,只是摘掉了頭套,坐在Peter的床上吃著什麼:“噢,我回了一下賓館,突然想起今天可以送你去上學,又過來了!不要太感動,哥就是很享受這種過程!還有你的驚喜!”

  Peter走近一看,Wade在吃夏威夷果,很老實地用鋼片兒挑開縫縫們。

  Peter保持著盯著Wade的動作,卻在發呆,突然,他嘴裏被冷不丁塞了什麼進去。“嘖嘖嘖,你是患了吞咽困難症嗎?把我努力的成果吃掉,不要那麼感動了,回神好嗎!”

  Peter把嘴裏的東西吞下去,摸了摸後腦勺,道:“雖然這話不應該現在說,但我必須得去上學了。”

  他把床上的東西收了收,手機揣好,論文已經發到教授那兒去了。他只想乘上地鐵,杵著柱子發個五分鐘的呆,然後繼續去上課。

  “Spidey,雖然你的Aunt May不喜歡你坐上別人的車跑掉,但我知道,你的Aunt May沒有回來……這真是令我提心吊膽。”

  Peter道:“我本想告訴你這個的,但你自己發現了,只能說你的觀察力很敏銳。”

  Wade把果殼收收好,叉著腰站起來。他踱到書桌前的Peter身旁,貼近他的胸膛,從他的書架上隨手取下一本書。Wade自己知道,無論自己取下什麼,他都會說:“借我看看好嗎?我最近很喜歡……”

  他確實取下了一本書,他也不知道它叫什麼名字。

  Peter道:“嘿,放下它!”

  “No……咦,這是什麼?”Wade將它舉高,逆著光翻開書頁,驚喜像是一團驟然炸裂的煙花火焰,“真是難以置信!竟然是Peter的相冊————天哪這是你自己做的嗎?讓我來猜猜,這一定是小學時候的作業——”

  Peter神情沒那麼自然了,有點窘迫和羞赧,好像他的相冊裏有自己光屁股的照片,也有萬聖節時的合影……

  讓他適應一下好嗎?他真是見慣了Wade戴頭套的樣子,好像一切猥瑣和奇妙的表情都被布料柔化了,此刻他們豐富地組合著,呈現在一張具體的臉上。他甚至都快忘了Wade以前那張可怖的臉。

  他戴著眼鏡細細觀察過Wade毀容後的五官,其實他是一個很英俊的人,Wade曾經搶過路邊賣畫人的畫板,速塗了一張Peter站著的動態,線條流利。然而一張完整的圖卻在右下角有一個小小的頭像,草草幾筆,到耳的短髮有點像九十年代的電視劇男星,微卷,沒有任何神情的一張臉卻愣是讓人看出了些什麼。

  現在倒是很像,面部的特徵都重疊在一起,即使神情不一,Peter也能感覺到,Wade最近好像更賤更開心。

  就像找回了過去,將唯一不圓滿的漏風口堵住,從此就成了完美的工藝牆,完美的展示他的輝煌。

  這是可以理解的,這是每個人都想要的。這和天神已經沒有什麼區別了。

 

  “Spidey……你真是太令我感動了……天哪你有紙嗎。”Wade將相冊放低,轉了一面,讓內裏的內容展現在Peter眼前。然而Peter看見以後只是狠狠一拍額頭簡直不想再愛自己。趁著相冊離他臉還很近,他一把把相冊搶過來。

  他也把那張畫貼進去了。

  Wade把手伸到他背後,想和他搶,但Peter一個閃身,從旁邊溜了過來,把相冊塞進了自己的包裏,邊手忙腳亂地塞邊道:“你不送我去上學了嗎?”

  Wade把一旁的外套拿過來也披上,道:“當然,要送。不過這回我要走樓梯!”

  說著他就打開了Peter的房門,兀自往外走去。Peter的表情也是比較微妙,他捧著那小撮夏威夷果的果殼丟進了垃圾桶,這才拿好衣服準備出門。

 

 

  在車裏,Wade仍有開著窗子讓冷風灌進來的習慣,雖說萬聖節好像是昨夜的事,但現在好像確確實實已經進入十二月了。

  Peter吐出的白霧從圍巾裏逸出來,你們知道的,超級英雄也怕冷,他們也會穿雪地靴……當然,Peter肯定不會的,那玩意兒太娘了。

  但Wade卻穿了。

  Wade穿衣的混搭品味值得大笑也值得沉默,只不過不知何人可以大笑或是何人立即沉默。Peter笑他:“我知道你為什麼會穿緊身衣了,每次你穿著奇怪的東西的時候都會和緊身衣搭配是嗎?哈哈哈哈哈……”

  Wade只是沖著後視鏡的自己挑眉:“這是哥的潮流,你知道嗎,今年的耶誕節過後,每個男人都會穿上雪地靴——像我一樣,我覺得這很好,有種西伯利亞毛子的感覺。”

  “但這裏是紐約啊白癡。”

  “我知道,我知道。紐約小天使,我看見你每天都在這個城市的上空遊蕩,滿足施願人的願望……今天輪到我了嗎?”

  Peter指揮著Wade轉彎,到了人流熙攘,瞬間可以埋沒一個孤單身影的大學門口。Peter要下車了,Wade已經做好了準備,像五十年代黑白片裏軍官調戲路過的美少女那樣沖著Peter的背影道:“願意晚上陪我喝一杯嗎?”

  然而Peter一眼就看出來了:“你還有什麼想問的是嗎?晚上我們不能出去喝酒,不能。”

  “所以不要等我走出十步遠後再朝我喊‘你願意晚上來喝一杯嗎?’,我願意。”

 

  Wade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你願意?那太好了!我差點以為你就要拒絕我了!”

  Peter表情倒是變了,有點疑惑的樣子,但最後好像他自己內心交戰了一下,給出的答復是對Wade道:“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你覺得可能嗎?”

  “噢,這一切都是可能的。我的理解從不多餘,因為我是這個世上唯一所剩的聖賢了……你不覺得我的真誠要爆表了嗎?”

  Peter面無表情地揮揮手再見。

 

 

  Wade的車停了許久,他扯了扯自己的緊身衣,覺得它此刻真是有些多餘。他早上只是下意識的穿上了它就往外走,幾乎是習慣性動作。但他想起,他已經沒必要穿它了。

  不,還是有必要的。

  今早起來,他感覺自己的每個細胞都重新活躍起來了。昨天他給渾身的細胞都做了一個馬殺雞,它們舒服地都不想動——這怎麼可以。他需要保護,這樣平靜的日子底下從來都是暗藏危險的。

  他不是沒有安逸過的人,他也可以很安全很安全的度過幾年……但前提是他在一個人跡稀少且他自己行事低調的地方。他知道現在他的行事才不低調,除了殺人提槍,他已經很醒目了,作為普通人而言。

 

  啊,身為一個普通人。

 

  此刻真的只剩下錯覺,Wade覺得自己像吃了迷幻劑,冬日冷陽確實冰冷,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是不是融入一束束陽光裏,冰冷抑或帶有炙燙,傳遞到它該到的地方。

  他喝了一杯好酒,劣酒的滋味卻仍在排蕩。

  那些隱性的不安,那些奇怪的雜想,那些孤獨時無端泛起的回憶,陽光來了,烏雲應該走了。

  但它們並沒有離開,它們得到了隱形的力量,在他自己察覺不到的地方又開始織起細密的網,等待著黑夜重新來臨的一刻,將他徹底抓住。這一切過程,沒有人比Wade更清楚。

 

  打開電臺,裏面蹦出了那個不久前在麥迪遜廣場開演唱會的女人的歌,她穿著三十釐米高的犰狳鞋唱著“That boy is a monster……”

 

  那個男孩是個怪物,他將他想要的壓在了地上,他一直在看著他喜歡的那個人,他等待著吃掉他的機會。

  可Peter實在太輕了,感覺非常柔軟,在成為怪物的食物之前,真害怕他會事先被高貴的死亡接走,去當他們的天使。怪物永遠追不上神的馬車的。

 

 

 

Part.4

 

  “不然你來我這裏,要不就我去你那兒。你不能阻止我去你的小窩……我以前的女朋友養過狼蛛,我最喜歡看它們蛻皮完的鮮活模樣了……話題又遠了,你現在要去復仇者聯盟那兒開會?”

  Peter從高樓上下跳,蛛絲牽扯在樓的頂端,但他沒有想到,短暫停腳的一瞬間,旁邊的窗戶就開了,Wade用手托著下巴,就像小姑娘問窗外的松鼠般問著“你要走了嗎?要去哪兒?”的問題。

  Wade一個後退,像是要讓Peter跳進去。Peter確實也跳進去了。

  但他沒有想到,他一腳就踹上了一個胸膛,隨即他便坐在了某個人身上。Wade用手鎖著他的腳踝,他被壓在地板上但是他樂意。

  “噢Baby,你真夠熱情。現在不要著急好……唔……”

  Peter又射出蛛絲糊了他一嘴,然後打量四周,原來這是一個樓梯間,沒有人往來。Wade索性把頭套掀開露出了自己的嘴,解除了蛛絲束縛。

  “是的,我要去開會,還有十五分鐘。”

  “是因為什麼事?”

  “唔……雷霆特工隊。”

  Peter猶豫了一下,然後報了一個名字。

  顯然,Wade愣了一下,短暫思考了兩秒後,道:“你不提我差點都要忘了這茬人了。你知道嗎寶貝兒,我要發財了!”

  “What!?”

  Wade雙手箍著Peter的腰,僅憑雙手的力量竟然將Peter端了起來,Peter尷尬極了,像是一個娃娃被人類輕而易舉地捧起。Wade一邊抱起Peter一邊站了起來,然後道。

  “Norman,那個Goblin,他欠了我很多錢。看來我需要和你們一起去找他算算賬了……不過,誰來出這筆雇傭的錢呢?”

  Peter掙紮著,這傢夥還把自己舉著,就那樣,呆呆的舉在空中,然後自顧自地說話。天哪這真是令人尷尬,他曾經想這樣舉起Gwen,但都只能轉個圈又把她放下來,手會很酸。

  “喂,先把我放開。Norman Osborn 的事情還不確定,只能說我們這段時間要對紐約更加強巡視,Tony經常在晚上巡視整個城市,你看見過的吧?”

  Wade仍然舉著他。

  “是的,像個小導彈,咻一下帶著尾光從這頭飛到那頭。什麼,你在開什麼玩笑,我現在想申報一個吉尼斯世界紀錄,看看誰能抱住Spiderman超過十分鐘——”

  Peter毫不猶豫地發射出了蛛絲黏住了斜向上走去的天花板,借力,忽略了Wade施加的高壓從而帶來的阻礙的摩擦,他借蛛絲的力猛然跳到了那頭的天花板。Wade悻悻張開手:“兩分鐘!只有兩分鐘!男性的尊嚴呢!?”

  “我要的雇傭金就是舉起你十分鐘,然後我就去討債——你見過Deadpool收命債的模樣嗎?你見到了就會知道我是多可愛的一個人了。”

  Peter倒懸在天花板上,倒掛腦充血這種事對他而言不存在,他對Wade道:“你就只有兩分鐘,承認吧。你可以去樓下買個熱狗冷靜一下,我要去復仇者聯盟那兒了。不要跟來,我們非常嚴肅的。”

  “我也很嚴肅而且很正經好嗎?你看我……”

  “你為什麼不嘗試著穿普通人的衣服,我的意思是,只穿著普通人的衣服過過日子呢?不用戴著面罩,也不用戴帽子,就那樣走在大街上,逛逛書店。就當替我看著紐約市了吧。”

Peter這樣提議道。他在上學的時候如果有這個很閑的人在街上閒逛,偶爾能出出手,那還是不錯的。

  說完這話,他便爬著天花板上了上面一層,打開窗戶繼續開始他的空中飛蕩,爭取能按點到會議地點。他沒有回頭看Wade,Wade在他離去的時候也並沒有抬頭目送。

 

 

  “……我只是希望你能回答我第一個問題,到底是我去你那兒,還是你來我這兒呢?好吧,我就在紐約,是我在你這兒。”

  Wade的背後背著雙刀,但他自己清楚,它們兩個星期沒有開過鞘。他的子彈在包裏靜靜沉睡,手槍也沒法在冬日裏吐出它的煙圈。他感覺就像曾經談的一場無果卻掙紮的戀愛,他又開始心甘情願妥協了。

  他穿上普通人的衣服,慢慢的下樓,從這裏走到復仇者聯盟的大樓,然後在樓下等他,像普通人那樣。

  即使Peter會從他頭上掠過,不低頭看他任何一眼。

 

  

  “嘿,知道我是誰嗎?”

  “倒胃口的傢夥,怎麼了?噢那邊的人等等我接一個電話……”電話裏粗獷而低的聲音好像短暫地離話筒遠了一些,然而倏忽又靠近。“Deadpool,我現在在德州,你別告訴我你就在我身後。”

  Wade隔著電話都能想像到Logan便拿著電話邊四望周圍的樣子了,於是他道:“噓,我要小聲一點,免得你發現我在哪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開玩笑的,傻爪子男,你還真的信啦?我只是非常無聊。”

  “回家操自己。我現在很忙,沒有時間和你聊天。記住我的話了嗎?Wade Wilson,回家自己玩自己的。”

  說完那邊就掛了電話。Wade拿開手機道:“我現在想操一個人,你怎麼知道的?”

  算了,誰在乎呢。

 

  他確實找了個地方買了Taco,熱氣騰騰。Wade換了一套衣服,買了一件短款的夾克,把松垮垮的運動褲換成了男士休閒褲,當然,還是穿著靴子。他很久沒琢磨一個英俊的金髮男人究竟應該在這個時代穿成什麼樣了。

  照鏡子的時候他仍然非常沒有實感,心裏的喜悅一邊翻騰一邊壓抑,那感覺又想吐又覺得餓。太微妙了,這是人能感受到的嗎?

 

  他坐在大樓下麵的消防栓上,雙腿交叉,抬頭看天。然而不久後,他被人拍了肩膀。

  他一下子就跳起來了,往後蹦了一步,又往前蹦了一步。最後他道:“Spidey,你知道嗎,你正經地從大樓裏走出來,走出來,就像一個早上準備去上學的小學生……噢並不像,我開玩笑的。”

  Wade搖了搖手,Peter卻只是突然摟上他的脖子:“走,我給你看個東西。”

  “什麼?你準備給我看什麼?我還沒有準備好……”Wade神煩地捂住了眼睛,Peter不得不掰開他的手,“真想撬開你的腦袋看看裏面裝了些啥!?”

  “親愛的記得給我加個鎖,這樣你想什麼時候看就什麼時候看啦。”Wade這樣道。

  最後Wade道:“來我車上,好吧,又回到那個問題了,現在去哪兒?”

 

  Peter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是的,他認真的想了一會兒,好像把各種可能性都在腦袋裏過了一遍,但任何可能性這個詞用來描述跟在Deadpool身邊的人的經歷而言好像都略顯蒼白。他是一個存在任何可能性的人,也是一個存在任何不可能的人。

  對於Wade,大概真的只能,你別猜,也猜不中,也沒必要猜。

  他一般對你怎樣,他就真是那個態度了。這點他表裏如一。在Peter看來是這樣。

 

  “你現在還住在總統套房裏嗎?”

  “噢,是的。如果我住在汽車旅館裏你卻天天過來,我願意去住汽車旅館~”

  “你為什麼這麼執著於我住哪兒,你住哪兒這個問題呢?即使我們中間跨了一個區,你也風雨無阻的來找我,這樣看來住哪兒都沒有差別吧。其實,我覺得我倆每天的碰面有點令人……”

  “……害羞?”

  “有點。”

  “天哪。”Wade再一次捂住了嘴巴。他現在想換回緊身衣了,外套一件美麗的粉色長裙,放下自己的金髮,最好它們能長到兩米長。然後他就去中央公園的畢士達噴泉上坐著梳他的長髮。一邊唱著“我終於找到了真愛!!!”。

  Wade的眉眼一下子就放得端正了起來,態度嚴肅而認真,他舉起一根手指,輕輕晃了晃,慢慢道:“再給我一個月。”

  “什麼一個月?噢我們還是走吧,來我家。”Peter總是會聽Wade的話聽糊塗,那傢夥思維跨越度太大,讓他應接不暇。

  

  再給我一個月吧。Wade捂著自己的小心髒,它的每滴血液都在振動發聲,他們從心臟迸出來,就像用盡全力,朝著話筒拼命宣洩吐露。愛意化作能量驅動著心臟瘋狂跳動,那些愛語都沖上了大腦,然而那些情感都化作溫柔的撫摸,將每一種感官都照顧到。血液的奔流好像不再盲目,它們在傳達著什麼。

  Wade自己知道,又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

  他明明很熟悉啊,他曾經愛上過那麼多的人,在或長或短的時光裏。然而這次迸發出了一瞬的閃光,提示著他,好像有什麼不一樣。

 

  再給我一個月吧。我的男孩兒。

 

 

  他光著腳踏上Peter房間地板的時候,他真的有考慮過,Peter是否需要一面羊毛地毯,這樣踩來踩去應該比較爽。Peter也喜歡光腳踩地板,冬天比較冷。

  他席地而坐,Peter當著她的面把緊身衣扒掉,脫褲子的時候Peter猛然回頭,提醒正全神貫注觀察Peter的Wade。“嘿,轉過去!”

  “都是男人啊,你不要害羞啊。”

  “不,我沒穿內褲……”

  “好吧。”Wade裝作妥協了的樣子,舉起雙手轉身過去。Peter也背過身去脫褲子。然而他沒有看見,Wade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掏出了手機,哢哢就是兩張。然而他失策了,他並沒有關掉他的閃光燈和照相聲,一樣都沒有。

  整個房間氣氛降至冰點,Peter黑著臉飛一般套上自己的褲子,然後一邊拴著自己的褲腰帶一邊追出門去要逮住風一般竄出去的Wade。

  Wade真的如風一般就竄了出去,拉開了門就沖了出去。沒有回頭,沒有留戀,他覺得那兩張屁股蛋的照片真是非常非常重要,比他的命還要重要一些。

 

  然而Wade逃竄到即將逃離大門的時候,他卻突然停住了腳。他看見一個頭髮銀白的中年女人正在開門,他愣神的一秒鐘,那女人抬起臉來,看見了裏面表情略有猙獰的Wade。

  他分明看見了Aunt May臉上“Oh,my god”的表情。

  Peter從樓梯上一躍三階跳下來,他拎住Wade衣領的一瞬間,Aunt May拔走了鑰匙。Peter一看不妙,Aunt May這是要報警的節奏啊。

  Peter揪著Wade就開了門:“Aunt May!不用擔心……這傢夥是我的學長!”Peter特別誠懇,還好他飛一般的換上了常服,雖然他還是沒穿上內褲。Aunt May看見自己家的小孩拎著學長的衣領,一邊是松了口氣,另一邊是想要責備:“噢……我還以為是小偷,那你應該放開你學長,是家裏的客人,不要這麼粗魯。”說罷Aunt May拉著箱子要進屋,而Peter推著身後的Wade一步一步往後退。

  “您好我是Peter的學長……我最近在和他做變異蜘蛛的研究報告,他比我聰明多了,我今天是來請教他的。”Wade這樣道。他有點想把手機揣進褲襠裏,但Peter盯著,這樣不好。

  Aunt May把手上的東西放好,問道:“請問你叫……?”

  “Wade. Wade Wilson。”Wade這樣老老實實地報上來了。

  Peter對Aunt May道:“他說他想和女朋友約會想溜走,但Aunt May你知道的,我倆的報告後天就要交了……”

  Aunt May只是微笑,然後寵溺又無奈地小瞪了Peter一眼,道:“你也需要找一個女朋友了,大學並不是你的全部不是嗎?”

  Wade點點頭道:“是的是的,我覺得他也需要戀愛,他太青澀了。”

 

  Peter和Wade在樓下和Aunt May小扯一會兒,然後Peter重新領著Wade上了樓。Peter回到房間裏朝他道:“你剛才做了些啥?”

  “Nothing!”

  “你需要一個戀愛對象!”Wade突然這樣朝他吼道。Peter又被神轉折給唬愣了一會兒。

  然而最後他的結局仍是在牆角被蜘蛛絲糊成一團,Peter奪過了他的手機,熟練地打開相冊然後刪掉了那兩張照片。Peter先是勾選了兩張照片,拿到Wade面前晃了晃,然後點了刪除,再在Wade面前晃了晃手機,最後替他將手機揣進了兜裏。Wade全程“唔…………唔………”的狀態

,心好塞,好難過。

  等不到蜘蛛絲自動降解的時候,最後Peter還是替他扒開了蛛絲把他放了下來,Wade捧著自己的手機感到十分悲傷。

  這時候,Peter把一遝資料放到他的面前,那是復仇者聯盟發的資料。Wade將他們拿了出來,很多都是模糊的攝像頭抓拍畫面,以及配上的GPS定位點。這些數據昭告著一些人的匆匆出現,又由最後一張圖將整個事實裸露地擺在面前。不得不說,把所有雷霆特工隊的人出沒的時間和出沒的地點都標示在同一張地圖上,他們的行蹤非常驚人。

  整個圖像是排列整齊的蛛網,漸漸地朝中心蔓延,直至今日拿到的圖片,雷霆特工隊的人好像已經踏遍了紐約週邊的每一個角落。

  他們在幹什麼?無從得知。

  “今天開會特地喊上我的原因就在這裏了。”Peter從好些圖裏挑出了一張,他指了指紅圈圈中的人之外旁邊的那個人。Peter道:“我有印象,我那天摟著一個女孩兒躲過了一輛車,就是她。”

  Wade摸了摸下巴,腦袋稍微拐拐彎兒,便問道:“這是哪里的攝像頭?”

  “公園大道,Synod of Bishops Russian Church前。”Peter又問了Wade,“我知道你對她應該也很熟悉。”

  “Yelena Belova,我當然知道她。她的身材沒話說,近身相當恐怖。”Wade這樣道。停頓了一下,彼此又給了對方思考的一點時間,Wade道:“真是不巧,那天你大概和那個可怕的女人擦身而過了。”

  Peter心塞地往後一捋頭髮,“我竟然沒有發現。”

  “我知道,至少製作這個資料的人,Tony和他的助手Jarvis,應該是知道我當時就在那附近的事。”Peter的語氣非常沮喪,但Wade漸漸變得面無表情,扣了扣自己的腰側然後繼續翻看那些圖片。

  Wade道:“嗯,你又不是AI,你覺得讓Tony一個人看成千上萬份錄影帶他能挑出這些人來嗎?如果你覺得是你失職了那完全沒必要。”

 

  “事實上你並沒必要對任何人都負責,我能對我的顧客負責都已經算是盡最大努力了。”

  “你知道的啊,他們都是超級英雄,但他們也總是等到火燒眉毛,敵人進家了才有所動作。沒人有權利強迫你先知先覺,你確實沒有當那種英雄的巔峰的資質。”Wade把資料全部都看完了一遍,事實上他也只是記住了個臉熟。“啊,雷霆護衛隊的偽裝原來是這樣。”僅此而已。

  Peter在那兒坐著,一言不發,Wade突然意識到了氣氛的尷尬,他屁股一挪,蹭到Peter身旁,一把將他的肩摟住:“我們都沒有看到那個Wifi腦門的Norman不是嗎,他才是標誌。其他人都不值一提——我們三兩下就解決了!就算整個紐約市都只剩下我們兩個英雄!”

  “噢不對,我甚至連英雄都不算。我只是你雇傭的雇傭兵,代價是我抱你十分鐘。”

 

  Wade突然感覺到,自己對超級英雄的評述好像有些不太妥當。他必須補充一些說明。

  “你看看你自己,你還只是一個大學生而已。這個社會對你而言,能解決的問題和不能解決的問題相差實在太大。你有考慮過整個軍火帝國的運營嗎?你有肩負一個國家的未來嗎?或者是成為一個專業訓練的特工,至少脫掉任何裝備,你還可以徒手卸下人家那堆身上的零部件。但是你並不是。你是普通人中的超級英雄。”Wade脫掉了他那身裝備,丟掉了他戲謔的語氣,每一句話都是三棱刺刀,紮進去,放血,就是這麼簡單。

  Peter把資料送進床腳。道:“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這是Uncle Ben曾對我說的。有些人的生命生來只需要為自己負責,但有些人的命運決定了他們要為別人負責。如果這話是你對高中時的我說的,我會和你有非常強的同感。”Peter陳述道。

  “你曾為多少人負責?”Peter這樣道。

 

  Wade被問住了。一時間氣氛劍拔弩張,低氣壓且根本難以將話題繼續下去。

  最後Wade妥協了。

 

  “是的大英雄,我只為自己負責……不,我不對任何人負責,我習慣了把自己當做一個包袱,自己拎自己走的生活。你不覺得這很帥嗎?”

  這就像是一個流浪客,不為山崖滾落的巨石和腳下乾涸的河床而停留任何一秒,將感情都打包封存在背包裏,心裏想著不給任何人添負擔,然後將自己漸漸地與世界隔離。

 

  說完之後,Wade真的不想再進行這個話題了。非常沉痛,又非常能引起他話癆的欲望。他最後只能道:“你覺得大家都對你很失望對嗎?不,至少我對你並不失望。”

  “因為你現在還從那些人手下活著,這已經很不錯了。”

  他無法想像Peter一挑六的場景,勝率簡直低的可怕。他能安然地得知這個消息,雷霆特工隊湧入了紐約城,這已經是個幸運的事。

 

  這種感覺Wade太瞭解了,不如說,他遺失了對自己生命的擔憂後,他將這些擔憂全部留給了另外一個他——一個讓他值得將生命同等對待並且視對方生命勝於自己的人。

  會擔心自己喜歡的玩具被搶走,更會擔心自己最重要的人離去。Wade談愛太容易了,因為他沒有經歷過長久的愛,更多只是天馬行空和暫且一時的傾盡所有,把自己全部倒空,再開始一段新的戀情。

  你知道嗎,他只是喜歡Peter而已,愛和喜歡對他而言不過都是一段陪伴,一句說出口的玩笑話,一場煙花。

 

  Wade抬起眼來看看Peter,Peter沒有看他。他的眼神無論在面罩下還是摘掉面具後都讓人難以讀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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