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黏

《The Name of Winter》 [胜出合志稿/闪灵paro/短篇完结]

合志解禁,发一下当时交上去的一个很满意的短篇。

字数1W2一发完结,我写短篇差不多就这种风格了。


《The Name of Winter》

 

-《The Shining/闪灵》paro + 《我的英雄学院》“个性”原设

- 爆豪胜己×绿谷出久

- 诸多元素来自电影,不来自电影的则来自幻想虚构

 

Ghostless

 

一个身穿厚毛呢大衣并用围巾裹紧自己面部的男人,正在蓝色街灯映照下的雪地里艰难跋涉,几十米外的酒店大门如同隔了几公里一般难以抵达。大雪封上了圣路易斯山的唯一一条公路,好在他所乘坐的火车在大雪来临前就抵达了站,负责送他的人决定开着越野车将他送到目的地。

男人白金色的头发上落上了不少的雪尘,他时不时用戴着手套的手拂去头上的雪,另一手上提着一个不大的箱子。幽寂的山谷里雪落无声,他很久没见过这么壮烈的苍白世界了,将整片托巴斯山脉笼在烟雾中,接下来将迎来长达五个月的冬季。

爆豪胜己要在圣路易斯酒店疗养五个月,以缓解一次大事件之后,他所受到的精神层面的干扰。

 

那次的胜利来得并不容易,敌人的个性是幻境制造,他们作为应对小组前去制服敌人,却反遭敌人利用幻术团团困住。对方技巧高超,爆豪胜己和他的同事们遭受了三天的幻觉折磨,后来虽然艰难取得了胜利,将敌人抓捕归案,但脑海里那些记忆萦绕不散。

当时被敌人特殊关照的爆豪胜己还受到了额外的电击,以让他真正被困在敌人所制造出的记忆幻境里。任务结束后的爆豪胜己,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向心理医生报告道。

“那些家伙觉得我在自言自语,但我觉得,没有那么真实的东西会虚空地出现在一个人的脑海里,如果是错觉或者是强硬塞入的记忆,我能分辨出来。”

心理医生认为这是爆豪胜己的盲目自信,甚至认为他已经病入膏肓,需要借助药物来治疗。爆豪胜己不情愿,但如果他拒绝的话,他会更像一个精神病患者,所以他服用了一段时间的药物,并发现这毫无作用。

最后是漫长的冬歇期到来,即是冬季的犯罪率一直不高的这段时间,爆豪胜己决定听从心理医生的建议,去一个安静又平和的地方疗养一阵子。

网络是现代社会最方便的发明,爆豪胜己在一个医学论坛匿名发帖求助,有留言者说,这或许不是心理诊断上惯常认为的精神分裂或是癔症,这可能与个性的发展有关。有人敏感地捕捉到了爆豪胜己是在“事故”后才产生的症状,说也有可能与脑部的器质性损伤有关。

可是爆豪胜己早就做过了这方面的检查,他的脑袋很好,不劳这些网友操心。坐在电脑前的他心烦意乱地在纸上写写划划,理了理很多细节,比如那些自己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的画面,他们从何而来,又带领他去哪里。

当爆豪胜己终于有了答案之后,现在的他站在圣路易斯酒店的门口,等待接引他的人来开门。

 

这是一家毫无生意的酒店,可以说早就被人遗忘,可爆豪胜己的脑海里就是出现了这儿的画面,还跟随着这些痕迹找到了这家深藏的酒店。他抬头看了看夜灯下的“圣路易斯酒店”的招牌,在这抬头的一瞬间,他知道眼前的场景在他的脑海里早已有痕迹,所以他没有初来乍到的感觉。

很快地,有人来开了门,是一个深色头发的北欧女人,她将爆豪胜己迎了进去,关上酒店的大门。沉重的木门合上时仿佛隔绝出了两个天地,酒店内部以温暖的装饰为主,比起像是酒店,其实更像一座城堡,或是一个大得离奇的玩具屋,专供孩子玩模拟类游戏用的那种。

“是爆豪胜己先生吧?波克在准备食物,我是格丽塔。”女人伸手过来,手上戴着手套,她用芬兰调子的英语说道:“希望你能原谅我摘下手套的失礼,我的个性是通过手部皮肤诱发的电击,很容易伤人,我控制不了。”

爆豪胜己同她握了握手。那位波克是这家酒店的守卫,是的,酒店简陋的介绍页上只留了守卫的电话,寥寥的信息暗示着,这家酒店或许早就已经停止营业了,但它的存在或许是因为某些不可说的理由。

格丽塔先将爆豪胜己带到了他的房间去,之后三人在楼下的餐厅见面。波克是个年迈的老人,脸上显着常年独居的冷漠和孤僻,脾气并不好的样子,但他开口后,那种疏离感又好了很多。

波克将蔬菜汤和肉排递过来,一人一份,冬季深山里没有丰富的食材,据电话里的波克说,这儿连网络都没有,好在电话的信号发射塔还坚挺着,他们还能通过电话与外界联系。爆豪胜己被冷惨了,在雪地里即便他拥有能爆破的个性,也很难为自己取暖,甚至是消耗自身的热量。

酒店里又太过温暖,爆豪胜己觉得自己的皮肤有些发痒,大概是一冷一热切换地太快导致的。他不想太失礼,不过眉心间还是透出一股焦虑。餐厅很大,他们用餐的桌子却在角落,爆豪胜己抬眼仿佛看到有人在舞池中央跳舞,那一刻他知道他又进入幻觉里了。

一旁的格丽塔发现爆豪胜己在发呆,她望向爆豪胜己看的地方,然后心领神会地笑了。格丽塔一边切着牛排,一边说道:“欢迎回家,爆豪先生。”

来自日本的爆豪胜己当然不会觉得跨越大西洋来到这个鬼地方会是什么回家,他说道:“这儿不是我的家,日本人不会住城堡。”

格丽塔的五官很深,眼窝的阴影让她看上去有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她笑着切肉的姿态不算优雅,穿着毛衣,清瘦的身材让她看上去与这深冬全不相符。爆豪胜己心想,他在这儿居住,最好不要被附赠这样一种诡谲的气质,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她的笑容尤其令人悚然。

一旁的老波克悠悠开口道:“爆豪先生,我们必须向您坦白一件事。”

爆豪胜己索性放下了刀叉,他只身来这里,代表了他并不害怕这些人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兴许告诉他这里是个疯人院,他都不会感到慌张,顶多发个脾气然后离去。

“不要紧张,”老波克说道,“事实上,来到这里的人,都有一种特殊的能力,是这个能力指引你们来到圣路易斯酒店。”

“你说的是第二个性?”爆豪胜己倒是知道有些人同时存在两种个性。

老波克摇摇头。“这是一种天赋,闪灵(Shining),它比个性的出现更早,只不过很多人终其一生也不知道它的存在罢了。”

格丽塔喝完了蔬菜汤,盘子里的肉排还剩下大半,这大概就是她瘦削的原因了。“明天我就会离开酒店,就只剩下爆豪先生您一人在这里了,老波克应该跟你说过。”

爆豪胜己点点头,这位守卫先生倒是提前预告过,酒店大部分时间里只会是他一个人待着,可以说这一座城堡都属于他了,没人能打扰他。他可以在里面尽情回味自己的心情和情绪,或是找到一些关于自己的秘密。

“不过,我想说的是,爆豪先生,它……我们称之为闪灵的东西,它是一种预感,一种很难说得上是从何而来的先知,像噩梦一样出现,但却那么真实,它就在那里,等待着与你接触的一瞬,它教导你,哦不,它指引你,去做这做那,总之它不会伤害你,它甚至爱你犹如同你共生。”

格丽塔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温和地说道:“如果你认为我疯了,那么有着同样经验的你也属于我们的一员。”

“不,别人的事我不会保证,人各有不同,我还不至于与普通人比较。”爆豪胜己如此回答道。

老波克看了爆豪胜己一眼,“看上去好像不是这样的。”波克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让人摸不清头脑。

爆豪胜己确定自己绝对没疯,他只是感觉,感觉到脑子里住了另外一个人,或是住了一台电影放映机。脑海里的家伙仿佛要同他说话一样,总是借助一些莫名其妙的隐喻或暗示来传达些什么。

那个叫格丽塔的女人说得没错。

而爆豪胜己来到这里,或许就是为了和“它”谈谈,仅此而已。

 

Somewhere

 

雪停了,格丽塔第二天就离开了圣路易斯酒店,老波克将公路上的雪清理干净,然后回了山下的住所。爆豪胜己花了一天来了解自己究竟应该做什么,但其实简而言之,他只要在这家酒店静静地待到他想走的时候即可。

不过爆豪胜己还是需要为此付费的,老波克说,这儿能长久地维持下去,就是这些拥有闪灵的人不停地来这儿,这家酒店仿佛有魔力一般,将同类都吸引而来。

格丽塔走之前送给爆豪胜己一个空相框,说道:“希望你有带一些能让你静静回忆过去的东西,没有什么比照片更棒了。”

爆豪胜己还真的准备了一张相片,不过那是他随手放在大衣口袋里,又不经意揣出来了而已。这是他与同伴们的合照,大家一起从雄英毕业,现在各自活跃在职英的不同领域,去年他们有幸聚在一起完成了一个任务,那时大家留下了照片。

但爆豪胜己选择继续把相片揣回大衣的口袋里,昨天晚上他梦见了在照片的场景里,他的友人们都消失了,出现了一个陌生人,陌生人对他说道:“好久不见。”

这句话令人毛骨悚然,偏偏那声音清晰又近在耳边,爆豪胜己睁开眼睛之后再也没睡着。

希望这个酒店不要像他想的那样荒寂,至少还能找些乐子。爆豪胜己回味了一下,如果按照老波克说的,他可能那次任务被电击之后就激发了所谓“闪灵”的能力,而“闪灵”对他做了什么呢?

会为他的未来提供一点预兆,偶尔与他说些无人听懂的话,爆豪胜己随意地回应它,但总之是建立起了交流。“闪灵”指引他来了这家酒店,或许这儿就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神秘之处。

 

爆豪胜己正式开始了独居的生活。

以前的旅客在书架上留下了很多书,爆豪胜己觉得看看书也无妨。

他翻找了一下,书架上竟然有一本笔记,封面上以日文写就,他只能模糊地辨认出“英雄”的表达,但是其他的都因为水痕而难以识别。爆豪胜己想翻开那本笔记,却发现它已经完全地粘作了一团,应该是被水浸泡过,内页因此全部变成纸糊一样的东西凝结在一起。

将笔记放回去,爆豪胜己在酒店里走了一圈,昨夜的餐厅里有个吧台,上面还有些落灰的酒瓶,然而爆豪胜己不准备去碰它。餐厅的墙上挂着一张照片,据说这家酒店已有上百年的历史,照片上是上世纪的合影。

老波克说,那些人都拥有闪灵,这可能是历史上最伟大的一次团聚,他们的闪灵在同一时间指引他们来到这间酒店,度过了狂欢的两天一夜。

爆豪胜己坐在吧台前,今天的托巴斯山脉雪后放晴,没有温度的阳光从窗子里照射进来,好歹给了他一些实感,但一个人待在偌大的空间里,多少令人感到不安。老波克给他留了一张地图,酒店的侧面有一个迷宫,附近还有一个封停的猎场,如果爆豪胜己想要打猎的话,可以选个天气不错的日子去看看。

这些都不重要。

其实这间酒店有什么好玩之处,或者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对爆豪胜己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来这儿寻找“联系”——他还是不相信所谓“闪灵”真的存在,可他能感知到,那不是鬼魂,它附着在自己的身上,爆豪胜己来这儿只是想将它剥离开来。

所谓“认识自己”也不过如此了吧。

所以爆豪胜己仿佛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喂,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为什么不出现呢?”

话音刚落,一种带着寒气的熟悉感忽然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就像是顺应他的需求一样,他听见空无一人的吧台下有声音攒动,那是什么,老鼠吗?爆豪胜己站起来,双手撑着吧台往内看去,忽然一个身影出现在那里,却只能算是一闪而过,眨眼之后那模糊的影子就消失了。

这恐怕又是闪灵的恶作剧吧?爆豪胜己抬起头来,忽然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让爆豪胜己浑身一震,耳边果然有一个男人,他说着流利的日文,“好久不见啊。”那人这样说道。

爆豪胜己想要侧过头去看看究竟是何人在整蛊他,却忽然感觉到手上一阵湿润,他的余光瞥见自己的手上沾满了鲜血,紧接着,鲜血在这个白昼吞没了所有的窗户,将整个酒店封闭起来。爆豪胜己看不见拍他肩膀的那个家伙,双眼却仿佛被鲜血糊住一般,这种体验让爆豪胜己肾上腺素飙升,他下意识地双手操控着爆炎,却无意中像是引燃了这些血液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爆豪胜己跳下椅子,往门的地方奔去,忽然一阵大力拉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往后扯去,这时他回头终于看见那个身影,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男人,墨绿色卷曲的头发,脸上的脏污遮掩住雀斑,身上的战斗服残破不堪,呼吸中吐出一股热流。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小胜!”

那人的声音在血腥的热浪里翻滚,让爆豪胜己有一种作呕的感受。

他们要逃离这一片火海,男人拽着爆豪胜己的手腕,推开了一扇扇门,最终他们逃出着火的餐厅,忽然陷入雪里,爆豪胜己发现他们来到了酒店附近的迷宫入口,在他回头看向酒店方向时,拽着他的力量突然消失,爆豪胜己差点跌进了雪里。

圣路易斯酒店一片安然,雪映照着太阳的熠熠光辉,平和的场景却仿佛狠厉的嘲讽,劈头盖脸砸向爆豪胜己。爆豪胜己的手上哪里还有血污呢,他怕不是真的疯了,一想到这里,爆豪胜己就愤怒地拾起地上的雪,捏成坚固的雪球,然后狠狠地掷了出去。

“混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俯下身去,准备做第二个雪球,忽然听见一声痛呼,他抬头看见他的雪球砸中了刚才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笑一笑拍掉了头上的雪。

爆豪胜己想问问他,你为何如此神出鬼没,因为不知道他的名讳,只能喊道:“喂!你就是波克说的闪灵吗!”

“不是!”那个男人站在不远处清脆地回应了他。爆豪胜己向他走去,那个男人站在原地等他前来,可是走了几步后,爆豪胜己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来没有缩短。爆豪胜己从走路转为跑步,他踩在软绵绵的雪里,不停地下坠,又不停地拔出,直到精疲力竭。

他忽然丧失了追赶的兴趣,重新朝那人喊道:“之前一直在说话的人,就是你这个家伙吗?”

“大概是吧。”

“什么叫做‘大概’?你自己不清楚你做了什么吗?”

“小胜不也一无所知吗,如果你知道的话,你就不会来这里了。”

男人走了过来,看来只有他主动走向爆豪胜己,他们之间的距离才会拉短。为什么会这样呢?爆豪胜己讨厌这种被动的感觉,直到他的手里被塞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照片,他感觉很莫名其妙,照片就是他口袋里那张,可爆豪胜己鬼使神差地将照片举起来,对着冰冷的太阳,光亮透过相纸,他看见了不一样的东西。

或许说来有点毛骨悚然,在照片的角落里,有刚才那个男人的残影。

爆豪胜己将照片翻过来,背面有一句日文写就的话。

“其实我一直都在,在某个秘密之地。”

爆豪胜己深呼吸,然后撕开了那张照片,他发誓再看见那个家伙的时候,他要狠狠地揍他一拳,让他滚出自己的生活。可回想起那个人总是笑着的,他真的能对微笑的人挥出拳头吗?还有那个喊法,“小胜”,从没有人这样喊过他,明明很可笑,但在孤寂的荒山里,爆豪胜己脑海里一闪而过“回家”一词。

他左手手心升起的爆炎将照片的残骸烧尽,然后他踱步回酒店。

爆豪胜己偏执地想,他总会找到什么的,人也好,真相也罢。他总得亲自走到那个家伙身边一次,爆豪胜己摸摸自己的心口,那儿有储存着丝毫恐惧吗?或许他真的是疯了,要与虚无的东西缠斗,还让他感觉血液复苏。

 

 

Old Book

 

爆豪胜己睡前拿着那本笔记,靠在床头,百无聊赖地妄图揭开黏合在一起的纸页。

他在这儿已经待了四天,那个男人还时不时地突然出现,如果没有那些血污伴随而来的话,爆豪胜己兴许还会适应这种日子。直到他今晚接到那个电话,爆豪胜己放下笔记,穿着睡袍去到酒店大厅,那儿是酒店唯一一部电话,也是他们与外界交流的唯一渠道。

深夜来电总是可怖的,爆豪胜己却泰然地接起电话。电话那头十分嘈杂,像是发生了什么事件,爆豪胜己接到突发的救援请求时总会听到这样的声音,这让爆豪胜己毫无睡意,是在哪儿突然发生了事故吗?

电话持续了三分钟,没有实质性的内容,纯粹是慌乱和骚动,爆豪胜己不敢放下电话,身为职英的他对这种暴动是最为敏感的,甚至心想是否需要出门一趟。在他即将挂电话时,嘈杂的声音停下了,那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不过朝爆豪胜己说了一句短促又简单的话:“已经解决了,小胜不用担心,回去吧。”

“……喂”

“回到房间去,小胜,不要出来。”声音忽变坚决。

电话里忽然传来骇人的尖叫,男人叹气,他轻声道了一声“抱歉”,然后将电话挂断。爆豪胜己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怎么会沦落到和灵异事件打转的地步,忽然间他听见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落在地毯上的声音。

顺着声音寻找,爆豪胜己来到了书架前,一本他从未见过的书躺在地上,摊开来。那是一本酒店的留言录,爆豪胜己简单翻开了几页,决定将那本书带回卧室。

刚才他不小心瞥见了一句话,“圣路易斯酒店的237间房间里都住满了人,没有一间是空的,噢,真是盛事!”留言者是酒店的旧管理人,爆豪胜己曾经在酒店的网页上看到去年发布的他的讣告。爆豪胜己“啧”了一声,真是令人害怕的一句留言。

他上楼,回到自己的卧室,关上门,正准备读一读这本留言簿时,急促的敲门声传来,粗重的英文在他的门口响起,让他开门,大喊着“Help”。爆豪胜己没想到这里还会有别的人,除了他自己和那个日本男人,竟然还会有别的“东西”存在。那或许是个真实的家伙也不一定呢?爆豪胜己准备去开门。

然而当他走过去时,发现血迹从门缝里渗进来,像涌泉一样汩汩流淌,似是拥有生命力,往房间内部钻。爆豪胜己皱着眉头后退,余光却瞥见窗外有一闪而过的影子。爆豪胜己深呼吸,退到了房间自带的浴室里,关上门。

他忽然想到刚才男人说的话,让他“不要出来”。爆豪胜己莫名听从了那人的建议,在这儿,似乎人的常理已经不再行得通,只剩下潜意识的东西驱使他们行动。

身为一个职英,拥有傲人的个性,却在深山里经受着灵异事件的折磨,爆豪胜己都要被自己气笑了。他坐在浴缸边沿,等了大概十分钟,那血液始终没有爬进浴室来,爆豪胜己的心跳渐渐回到正常的水准,或许他应该洗把脸。

 

爆豪胜己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满脸凝结成块的鲜血,他擦拭不掉脸上的脏污,那或许根本不存在。

托巴斯山脉的冬夜里暗藏着许多的秘密,刚才他透过窗户往外看见雪夜里一片骇人的黑暗时,却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恐惧。他为什么来到这里?是什么在驱使他?究竟是事务所一本正经给予他的委托,还是医生说他需要“疗养”,抑或是某个寓居在某处的一个幻影告诉他。

这儿很安静,偌大一间酒店,二百三十七间房间,“没有一间是空的”——死去的管理人这么留言道。

爆豪胜己拧开水龙头,刺骨的初融雪水从水管中涌出,他闭着眼将水扑在脸上,简单地洗了个脸,再睁开眼时镜子里的自己当然不是一脸鲜血,一切又恢复正常了。

名为“闪灵”的类潜意识产物好像在同他玩什么游戏,只有那张照片似乎还在自己的口袋里发烫。它炙热,像正在燃烧的一团枯草,浴室里冷白的灯光下爆豪胜己再一次拿出那张照片,那张合照依旧没有变化。

“‘你’到底想做什么?”爆豪胜己喃喃自语,所有的友人都在那张合照中开朗地笑着,可那笑容现在看来却有些瘆人,毕竟上次这张照片呈现出了完全不同的模样,他和那个墨绿色海藻般头发的男人留在同样的背景里,可他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

现在看来仿佛那游走的灵魂停留在这张照片的背后,在他们所有微笑着的人的背后,他想做什么,无人可知。

这样想着的爆豪胜己又翻向了照片的背面,他不知道这张被他撕毁的照片怎么又会出现在酒店的大厅里,总而言之他将它取了下来随身携带,仿佛那是一面随身携带的镜子,那个神秘灵魂的一部分总在这张照片上,他总会再见到“他”。

爆豪胜己来这儿是来和“他”玩游戏的吗?当然不是,没人想在深山里和虚无缥缈之物玩血色游戏,可那种奇异的感觉又让爆豪胜己好像疯了一般反复回味,这位被称为“闪灵”的本不存在的意识带给他一种天然的亲近,他许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被牵引、被带走的感觉。

 

也不知等待了多久,或许这个黑夜永远不会结束,爆豪胜己等到困意上涌时,打开了门,回到他的房间,那些场景果然又逝去,似乎还留给他一件礼物。

爆豪胜己的床边放着那本笔记,它看上去只是被烧得破破烂烂,但那恼人的水痕完全消逝。纸页干爽,清晰的日文显露出来,笔记的封面上有幼稚的落款,写着“绿谷出久”这样一个陌生的名字。

爆豪胜己喃喃地念出这个名字,忽然感觉胸口有猛烈的捶击感,喉咙口大概是被某种异样的情绪所梗塞住,他皱眉翻开笔记本,却发现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几乎不给笔记本留下任何空隙。爆豪胜己艰难地辨认着,一双手却合上了那笔记本,在爆豪胜己的眼前。

“这是你的笔记本吗?”爆豪胜己看着那本笔记被眼前的男人收回去,男人点点头,爆豪胜己挑眉,“绿谷出久?这个白痴一样的名字和你很配。”

爆豪胜己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绿谷出久笑了笑,说道:“小胜一点都没有变。”

爆豪胜己观察到,面前的绿谷出久,总是穿着战斗服。他身为职英,自然知道这样的装束代表了什么。“说得像是你认识我一样。”爆豪胜己伸手要去夺回那本笔记,他站起来,却发现面前靠得极近的,所谓“闪灵”的男人,不过是个高中生身量的矮子罢了。

只不过,在二人的对峙中,爆豪胜己总是不占优势,他触碰不到绿谷出久,绿谷出久却轻而易举地靠近他。

他们两个人都与这儿格格不入,一个是异乡来客,一个是虚幻产物,爆豪胜己在房间里与绿谷出久周旋,无论是笔记也好,还是触摸到他本人也好,爆豪胜己被自己的执着冲昏了头脑,之前他的声音在自己脑海里反复出现时,他内心或许就产生了这样的冲动。

 

爆豪胜己是抱着捕捉绿谷出久的心态来到圣路易斯酒店的,这种专一让爆豪胜己忽略了外在一切的恐怖,他太平和了,平和到面对这些灵异事件时内心毫无波澜,理智至始至终都占据了他的大脑。

他的理智告诉他,只有绿谷出久这个人是他寻找的答案。

 

绿谷出久没有纠缠爆豪胜己,他只是想来和爆豪胜己谈条件而已。或许说来荒谬,可他这样一个连幽灵都称不上的东西,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呢?绿谷出久说道:“小胜为什么要来这里?这儿很危险,不要小看它们。”

“除了突然冒出的血和死人,还有烧起来的房子,还能有什么吓倒我?比如你吗?”爆豪胜己冷笑一声,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还能有什么比住在我脑袋里的人更恐怖?”

“我不是闪灵。”绿谷出久这样说道。

“我也不是疯子。”爆豪胜己俯视着,观察面前的家伙。他一直觉得面前的人很熟悉,但他也很确认,这人从未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

绿谷出久说道:“我一直都在,只是消失了,很多人都消失了,这个世界还照常运转,只有这里容许我们存在。”

爆豪胜己觉得脑袋很痛,因为自从来到这里,所有的逻辑都在逐渐崩坏,但是这能有什么办法呢?黑夜漫长无光,血腥味还仿佛停留在自己的鼻尖,这个酒店里藏着许多像绿谷出久一样的存在,可为何总有人要回到这个可怖的地方?

“小胜,闭上眼睛。”绿谷出久看出了爆豪胜己的彷徨,他的手指上带着血液的滑腻,掩住了爆豪胜己的眼睛。爆豪胜己自然不会屈服,他努力睁开眼睛,却陷入了一片黑暗。

 

黑暗里,他感觉自己身处一个极其狭小的空间,大概是在某个容器里。他被轻轻摇晃,仿佛沉睡在微波荡漾的舟船里,他闻到花香,还有死亡的冷冽气息。

爆豪胜己瞬间明白过来,他或许躺在棺材中,思维还处于飘忽的状态,似是还有一些存在的实感,但整个身体都是很轻盈地,犹如空气一样在空间里来回摆荡。忽然间光透了进来,爆豪胜己感觉有人抚摸着自己闭合的眼,开口道。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无论在哪里。”那声音显然来自绿谷出久,沙哑又执拗,爆豪胜己昏昏沉沉,几乎在这样一句话后彻底失去意识,以至于最后落下的那个吻,他又一次错过。

 

爆豪胜己在第二日如愿醒来,那是一个梦吗?他现在还身处圣路易斯酒店中,躺在自己的床上,自己的枕边放着一本笔记,爆豪胜己揉了揉脑袋坐起来,将手旁的笔记拿起来,随意地翻了翻。

那恢复原状的笔记,内页却是一片空白,仿佛有人有意而为之,以故弄玄虚的方式戏耍爆豪胜己。

最后爆豪胜己将笔记彻底撕成碎片,然后用火点燃了它。灰烬在屋内飘飞,却不是烧焦的味道,隐约的花香使爆豪胜己感觉十分生气,这让他想起了梦里的死亡体验。

 

Last Dance

 

自那之后,绿谷出久便常常出现在爆豪胜己的身边了。像是害怕他孤独一般,绿谷出久肆意地出现在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角落,比如壁橱里,比如厨房中,或者敲一敲窗户,让爆豪胜己放他进入酒店。

一些往事重新浮现,借由来者口述。

圣路易斯山脉的冬季渐渐平息,不再有暴风雪,酒店里虽时而有不知名的燃烧和所谓死灵一样的虚体在游荡,但爆豪胜己总不会碰上太多麻烦。用绿谷出久的话来说,便是“我在这里的存在意义就是为了保护你,仅此而已。”

在爆豪胜己看来,笨拙的战斗服仅是作为此用吗?绿谷出久唯一一次常服出现时,他们正在走廊里欣赏着过道上悬挂着的画,很可惜的是血液突然从走廊尽头涌来,二人完成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逃亡。

这生死攸关的场景像玩闹一样,二人也不再谈论是谁疯了的问题。

 

他们究竟在这儿度过了多久?其实爆豪胜己也对时间模糊不清了,这儿远离人迹,甚至让人自己都产生自己兴许也只是个鬼魂的错觉。

 

绿谷出久同爆豪胜己走在迷宫深处,忽然听见角落里传来窸窣的声响。一只毛茸茸的兔子从雪隙中冒出头来,两只赤红色的眼珠四下打转。爆豪胜己驻足观察着这个小东西,鬼使神差般蹲下来,那兔子竟然往他这儿一跳一跳地奔来。

爆豪胜己摘下手套,兴许能触碰到这难得的生灵,然而那兔子近在眼前时,忽然像血肉炸弹一样爆裂开来,热烫的血液溅在爆豪胜己的脸上,他的大脑倏忽间一片空白,双手的鲜血质感逼真得令人窒息。

经由这可怖一响,爆豪胜己感觉自己脑海中有什么弦像是断裂了一般,他仰头看见高悬在无云高天中的太阳被乌云吞噬,暴风雪突如其来,绿谷出久拽起爆豪胜己的手腕,想带他从迷宫里逃走,但雪愈来愈大,甚至最后如同石头一般砸在他们的身上。

酒店在风雪中被掩埋住,在这平地上,雪仿佛堆积了上百米深,倏忽间所有东西都消失了。他们在风雪里逃亡,苍白的世界几乎要让人暴盲,爆豪胜己跑得耐心尽失,他拽停前方的绿谷出久,并使力将那个人拖到了自己的身前。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是错觉,这都不会是真的。”爆豪胜己试图让绿谷出久冷静下来,可他冻到失去直觉的手上只感觉到炙烫的液体,这几乎把他灼伤,绿谷出久忽然的歇斯底里让爆豪胜己难得地涌出一丝不安。

他擦起爆炎的火花,转瞬又被极寒吞噬,可他不放弃,反复几次。他对绿谷出久说道:“不要看绝望的白色,看火光,我带你回去。”

 

绿谷出久这个家伙,明明说好要保护他,为什么现在又像个白痴一样在天地赤裸之处哭泣。爆豪胜己心中忽然发笑,他揩了揩绿谷出久的脸,嘲笑他哭得比鬼还丑。大概是不知从何处感受到的对方的执着打动了爆豪胜己吧,他的内心也生出一丝温暖的感动,与冰天雪地格格不入。

爆豪胜己说道:“如果一定要说谁是保护者,那一定是我比废久适合。”

这句话说完,仿佛时间停止一般,爆豪胜己忽然意识到,他说出了一个全新的词语。

 

那像是与绿谷出久口中所喊的“小胜”相对的词,一个亲密的昵称,仿佛在嘴边时常提及一般自然地说了出口。

绿谷出久却抱着脑袋蹲了下来,那一瞬间的姿态让爆豪胜己想起刚才死去的兔子,可他摸了摸胸口,忽然发觉,在这寂静的风暴中,他感知不到自己的心跳了。

人会因为疯狂而产生死的错觉吗?爆豪胜己淡淡地想着,最后他背起绿谷出久,往直觉的方向走去。那个家伙没有余地再忽然玩消失游戏,爆豪胜己执拗地认为他就是“闪灵”,可绿谷出久从不承认。

为了证明他不是凭空出现的东西,他还告诉爆豪胜己许多与他们相关的往事,虽然爆豪胜己一点也不信,因为那根本就没发生过。如若曾经存在,他为何全然忘却?

 

那时绿谷出久说他早与爆豪胜己熟识,他们在一起相处了很多很多年,爆豪胜己十分厌恶他,二人的轨迹重合,这让爆豪胜己不爽了许多日子。他们有着共同的梦想,后面也各自实现了自己的目标,绿谷出久说道,他们都很努力地在生活,无论是作为职英还是普通人。

他们追溯往事时恰是坐在温暖的壁炉前,绿谷出久抱膝坐在地毯上,爆豪胜己坐在靠椅前,他们对视一眼,爆豪胜己嗤笑一声。

“你大可以编造我们以前还是恋人。”爆豪胜己觉得那目光直白得令人捧腹,因为绿谷出久的眼里有奇妙的热切,爆豪胜己有些不自在地开了个玩笑。

他看见绿谷出久话语一顿的模样,欲言又止,几度欲开口,最后还是望着那火堆,叹息一声。

 

爆豪胜己想着当时的温暖感受,脑海里回忆壁炉的热度,他也不知道在这里走了多久,绿谷出久搂紧他的脖子,一言不发,像一具尸体一样趴在他的身后,只有流进他脖颈深处的水迹带有人的切实温度。

最后爆豪胜己栽倒在雪里,绿谷出久躺在他的手边,二人就在这虚幻的世界里自暴自弃,也不知他们闭上眼静止了多久,久到仿佛一个世纪过去,终于一人醒来。绿谷出久从地毯上爬起来,幻境逝去,他心灰意冷,爆豪胜己在地毯上休憩着,就像死去的人。

 

绿谷出久知道,他们又要迎来分别了,像他们之前所经历过的数次一样。

 

他将爆豪胜己架起来,带到了他的房间,放回床上。之后他从衣柜里,凭空取出了一套西装,这是一个仪式,在这个酒店里象征结束的仪式。

绿谷出久熟练地为爆豪胜己换上了西装,即便对方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不,绿谷出久知道,那其实是“死”的状态。不论怎么说,大概在仪式结束后,他就又要将爆豪胜己送出圣路易斯酒店了。

绿谷出久要做的只是不能让爆豪胜己意识到他的生命已经消逝的事实,在他的意识里存在着的独立又完好的爆豪胜己,他不能毁了他。

但一想到这里,绿谷出久又难以抑制自己的崩溃,或许疯了的人是自己。他知道他和爆豪胜己彼此存在的立足点都是,自己活着,而对方大概是一个幻影这一事实。但事实上参与了爆豪胜己葬礼的是自己,至始至终记得他的人也只有自己。

绿谷出久反复成为无名氏,之为让爆豪胜己反复回到这个冬季,他们只能在这里重逢,虽然不知缘由。

他希望爆豪胜己能在他的世界里安稳地活着,这个意识的世界可能早就不分里外,如若不是害怕失去真正的爆豪胜己,绿谷出久宁愿和他在这个无人之境永远纠缠,可他不能。

那酒店的大厅里就摆放着一樽黑色棺木,绿谷出久已经忘了自己做过多少次这样的事,他将爆豪胜己放入棺木中,那些花将他掩埋。几个瞬间里,绿谷出久都以为爆豪胜己即将苏醒,但他知道爆豪胜己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绿谷出久的私心只是希望在这崩塌的精神领域里,爆豪胜己按照他的人生轨迹活着,而他们在圣路易斯酒店的一期一会,将永远不会再来二次——至少在爆豪胜己的记忆里,与死亡相关的绿谷出久从未出现。绿谷出久希求的仅此而已。

将那棺木合上,绿谷出久逃离了圣路易斯酒店,他离开酒店的那一刻,滔天的大火将酒店吞噬。这儿什么都没有,一切都会被推翻重来,这段短暂的会面只是幸存者的全部臆想。

火焰吞噬了酒店里悬挂着的黑白合照,照片上两个男人站在舞厅的中央,穿着西服跳着蹩脚的交际舞,上一次照片上停留的瞬间是什么呢?随着火舌舔舐着相片的边缘,渐渐隐没画面,这一问题也再也没有回答,只能静候下一次的重逢。

 

 

后记

 

虽然说是《闪灵》的paro,但其实是借助了更意识流的方法,写了一个不算开心的故事。这个想法写作长篇会过于冗杂,写短篇会刚刚好,想法也比较大胆,其实是借助闪灵这个噱头,描写一种超自然的意识状态。

总体而言应该这一切都是在爆豪胜己去世后,绿谷出久脑海中的戏中戏,包括爆豪胜己的人生,为了保持脑海里一个完整的爆豪胜己的形象,所以尽量减少自己的干扰,只有来到这个特别的地方(此处是致敬《闪灵》电影,虽然地名是我瞎编的),他才能与爆豪胜己见面,并让爆豪胜己产生一种他才是“闪灵”的错觉,为的就是希望爆豪胜己能永远认识不到自己过世的事实。

但其实他们已经在这里相见过很多次,爆豪胜己在每次快要察觉到自己已死的时候,就会被绿谷出久结束这一会面。大概就是想讲这么一个小故事,很意识流很飘渺。文里的很多细节其实是可以反复推敲的,我很喜欢这个故事,也希望你们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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